第 88 章(2/2)
待王管事离开,两人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帐内陈设简单,两张铺着干草兽皮的木榻,一张矮几,角落里放着水罐和木盆。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
萧宁立刻放下包袱,扶着沈今生在榻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查看她左肩的伤处,之前掷筷发力,加上一路颠簸,包扎的白布早已被血浸透,边缘洇开暗红。
“你别动,我去打点水来。”萧宁的声音带着心疼,拿起木盆就要出去。
“等等。”沈今生拉住她的手,轻轻抚上萧宁颈侧那道早已结痂却依旧刺目的血痕,那是萧宁以死相逼留下的印记。
“疼吗?”
萧宁微微一颤,并非因为疼痛,那早已结痂的伤痕,此刻被沈今生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感,顺着颈侧的肌肤一路蔓延,直抵心尖。
“早不疼了。”她轻声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帐内骤然升温的粘稠气氛,目光落回沈今生的左肩,那被血反复浸透的粗布绷带刺目地提醒着眼前人的逞强,“倒是你……我去打水,你这伤口必须重新处理。”
她欲抽身离开,手腕却被沈今生更紧地攥住。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冰凉的指尖紧紧贴着她的腕骨。沈今生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总是盛着寒潭般深不见底情绪的眼眸,只能看到微微抿紧的、失了血色的唇线。
“是我……”沈今生的声音低得几乎散在空气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艰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是我无能,才让你……”后面的话被哽住,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叹息。
那“无能”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萧宁心上,她猛地俯身,另一只手用力捧起沈今生的脸,迫使她擡起头。
四目相对。
萧宁清晰地看到,沈今生那双总是锐利、总是藏着万千心事的眼眸里,竟弥漫着一层破碎的水光,那水光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痛楚、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沈今生,你又来了!你给我听清楚,我萧宁这条命,是我自己选的,是生是死,是伤是痛,都与你沈今生无能与否无关,是我拿刀抵着脖子,逼你带我走,那是我的决绝,我的选择,你愧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替我觉得委屈?替我觉得不值?”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桃花眼灼灼地逼视着沈今生眼底那片水色,“我告诉你,我萧宁认定的事,认准的人,刀山火海也趟得,粉身碎骨也甘愿,你沈今生,值得我拿命去搏一个在一起,明白吗?!”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帐内嗡嗡作响。
沈今生怔怔地看着眼前人,缓缓擡起了双臂,不是推开,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站在面前的萧宁紧紧地箍进了怀里,受伤的左肩因为用力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却浑然不觉,把脸深深埋进萧宁的颈窝。
“对不起……”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液体终于失控,汹涌地冲出眼眶,那层强撑的冷静外壳,终于片片剥落。
那滚烫的湿意,透过薄薄的布料,灼烫着萧宁肩上的皮肤,也瞬间浇熄了她方才所有的怒火,只余下满心酸软的心疼。她迟疑了一下,回抱住了怀中这个颤抖得如同秋叶般的人,手指穿过沈今生冰凉如水的白发,一遍遍安抚地、笨拙地抚摸着沈今生的后颈和脊背,感受着掌下那单薄身躯里传来的震颤。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沈今生,此刻在她怀里哭得像一个迷途已久、终于找到归处的孩子,褪去了所有伪装和防备,只剩下全然的脆弱和依恋。
这样的沈今生,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和彼此交融的心跳声。
“傻子。”萧宁微微侧过头,温软的唇轻轻贴了贴沈今生被泪水浸湿的鬓角,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沈今生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潮,她倾身向前,一手扣住萧宁的后脑,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
不是拥抱,而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吻,重重地、毫无章法地落在了萧宁的唇上。
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旖旎情话,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悸动,生死相托的沉重,以及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炽热情感。
萧宁起初还有些僵硬,在沈今生强势的引领下,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开始生涩地回应,她学着沈今生的样子,试探性地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缠绕,每一次回应,都引来沈今生更深的探索和更紧的拥抱,感官里只剩下对方的气息、温度。
帐内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喘息和唇舌纠缠的濡湿声响。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带着抵死缠绵的温柔。
直到两人都因缺氧而微微眩晕,沈今生才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萧宁的额头,她急促地喘息着,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双迷离的凤眸里,水汽氤氲,倒映着萧宁同样情动的容颜,再无半分平日的清冷。
“……”她缓了缓,待气息平稳后,目光扫过自己沾染尘土和干涸血渍的衣襟,又落在萧宁同样风尘仆仆的肩头,低声提议,“先净身吧……我身上太脏了。
萧宁脸上红霞未褪,桃花眼水光潋滟,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脏?方才……”
话未说完,自己先红了耳根,剩下的话便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悸动,拿起木盆:“等着,我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