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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胜利6(大结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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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冰冷,残酷。

“冷卓尧!”纪遇的声音带着怒意,“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冷卓尧冷笑一声,缓缓走近:“纪遇,你还不明白吗?我在保护地球。”

“保护地球?”纪遇咬牙,拳头紧握,“你在保护你自己的恶意!”

冷卓尧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纪遇,你变成煞鬼,差点毁灭地球,这是事实!你可以救地球一万次,但只要你邪恶一次,地球就能毁灭!”

“呵呵。”纪遇的笑声夹杂着悲凉:“你只看到我变成煞鬼,其他的你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你的正义!”

“你错了!”冷卓尧忽然低吼出声,那双眼睛通红,“你做的一切我都能看得见,我也曾经感谢过你,我甚至……我甚至偷偷崇拜过你。”

说到这,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歇斯底里,“可是你做了什么?地球多少灾难是你带来的?那颗流浪行星,还有你变成煞鬼,让我不禁怀疑,如果没有你,地球就会更安全!看着你一连捅了赵简安十几刀,我对你彻底祛魅了!”

“哈哈哈。”纪遇忽然狂笑了起来,“祛魅?原来你曾经迷恋过我呀,看来你是个白痴。堂堂守护地球的无限部部长,离开网络流行词就不会说话了。”

冷卓尧无视她的讽刺,他握紧了拳头:“纪遇,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坚持,地球需要理性来保护,而不是你这种圣母的感性和慕秉持的恋爱脑!你们都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

冷卓尧的话像一把刀刺进她的胸口,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声音却依旧颤抖:“当社会贬低感性,寻求理性的胜利,那么文明镀金的外表下已经开始溃烂。”

冷卓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少说教!”

纪遇的眼神变得更加冷漠,她一步步逼近冷卓尧,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觉得我在说教就对了!我说一次你就受不了,可你们整天把理性、清醒、独立挂嘴边进行觉醒教育!张嘴就讽刺别人恋爱脑、圣母,用这些肤浅的标签抹杀别人鲜活的人生,来标榜自己清醒!”

冷卓尧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理性没有错!”

“理性是没有错!”纪遇几乎是喊出来的,“错的是你们忘了它只是工具,而非真理!温柔不是错,善良不是弱,爱不是多余的,更不是运气,而是生命的一部分!可你们耻于承认,正是爱、怜悯与牺牲构建了人类的尊严!文明不是方程,也不是金钱的堆砌,而是选择!”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坚定,“我选择完整地死去。”

冷卓尧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冷漠取代。

他举起激光枪,枪口对准纪遇:“无论你怎么说,世界要有理性的人掌控!我必须要衡量每一件事情对于地球可能会造成的破坏,而你就是最大的破坏!”

纪遇笑了,笑得悲凉而决绝:“你的理性不过是狭隘的偏执!你所谓的保护地球,不过是用恐惧和控制来抹杀一切可能威胁你的存在。你害怕我拥有的力量,怕我曾经失控的那一刻!可你又瞧不起爱,你忘了,正是因为我选择了爱,我才一次次救下了这个星球!”

冷卓尧的眼神越发冰冷,他的声音透着彻骨的无情:“一个坏人造成的破坏是有限的,真正可怕的是自以为在拯救世界,握住足以毁灭世界力量的人。纪遇,这句话是不是很耳熟?这是你亲口说的,这个掌握毁灭世界力量的人不就是你吗?”

纪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味道,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我也说过,理性只是工具,而不是良知,只要是工具就可以用来杀人,看看你在做什么。”

冷卓尧握着枪的手在剧烈发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纪遇,我很感谢你曾对地球的付出,可现在我不能感情用事,我必须要清除地球的威胁,如今地球已经有了防御能力,我们不需要你了!”

“……”

纪遇知道,这场争论没有胜负,因为他们的信念早已背道而驰。

“开枪吧。”纪遇睁开眼,目光平静,“如果你的理性告诉你,这是保护地球的唯一办法,那就开枪杀了我!”

冷卓尧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扣动了扳机。

激光束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精准地击中纪遇的胸口。

她身体一颤,缓缓倒在沙滩上,鲜血染红了沙子,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凝视着月光,最后笑出了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海浪拍打着海岸,发出低沉的咆哮。

几架飞行器降落,士兵们从机舱中走出,将一具冰冷的金属棺材擡到沙滩上。

他们沉默地将纪遇的尸体擡进棺材,盖上盖子,完全密封。

飞行器再次升空,机械爪牢牢抓住棺材,飞向大海中央。

夜空中,棺材被抛入海中,激起一片白浪。

海水迅速吞没了它,带着纪遇沉入无尽的黑暗。

月光洒在海面上,仿佛为她唱了一曲无声的挽歌。

沙滩上,冷卓尧站在原地,手中激光枪缓缓垂下。

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远处,人类的喧嚣仍在继续,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片海底埋葬了一个曾为他们付出一切的灵魂。

纪遇的信念,她的牺牲,都随着海浪沉入深渊。

而人类的本质,在冷卓尧的枪声中,得到了最残酷的证明。

结束之后,冷卓尧离开。

十几分钟后,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站在海边,望着深空,笑出声:“纪遇,你死了才看清人类,真是太可惜了!他们虚伪自私,他们恩将仇报,他们顺从人性本恶,他们……是没有尊严的生命!”

*

慕秉持回到了地球,却联系不上纪遇。

李求真和纪遇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慕秉持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将手中的黑石交给了慕云霓,交代了她几句话,然后联系了郑诗礼。

“郑部长,我已经把黑石带回来了,纪遇呢?”

郑诗礼的语气,如往常一样温和:“纪遇在我这里呢,你快把黑石带下来吧,要把黑石放在昆仑山。”

慕秉持:“好,我现在就把黑石带下去给你们。”

慕秉持回到地球,他刚一落地,一堆士兵忽然将他团团围起,用枪对准了他。

头顶上,飞行器的武器也向他瞄准。

慕秉持握紧了拳:“纪遇在哪儿?”

冷卓尧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死了,我们不需要他了,把黑石交出来。”

仿佛惊雷在耳膜炸响,慕秉持僵立如化石,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望着冷卓尧眼底翻涌的暗潮,终于明白,这是真的。

“五枚彩石还没有完全归位,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绝望的声音。

郑诗礼眼底有些愧疚:“抱歉,慕先生,我们必须抓住机会,而且我们已经得到放置黑石的坐标,可以自己放进去,把黑石交出来吧。”

“郑诗礼,现在你也站在他这边了?”慕秉持讽刺道。

郑诗礼痛苦道:“我也不想,可纪遇曾经变成煞鬼,对人类有滔天的恨意,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如果再变一次怎么办?”

“如果没有她,你们怎么办?”慕秉持嘶吼质问:“你们连畜生都不如!”

冷卓尧不耐烦道:“够了,把黑石交出来!”

“哈哈哈。”慕秉持大笑了起来,他忽然按了一下胸口的通讯器说道:“云霓,他们杀了纪遇,你快把黑石摧毁!”

慕秉持的话刚落音,几名士兵立刻把他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在地上,用枪对准他。

冷卓尧大声吼道:“你要是敢把黑石摧毁,我就杀了你哥哥!”

慕云霓哭着说:“不要,不要杀我哥哥。”

慕秉持吼道:“云霓,不要听他的,纪遇死了,我也不活了,把黑石毁了!”

冷卓尧厉声警告:“摧毁黑石等于放弃地球,你父母也会完蛋!慕二小姐,你是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啊!”喉间撕裂的痛觉还未抵达神经末梢,慕秉持已重重栽倒尘埃,指节死死抠进碎石,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土地,呜咽声从胸腔深处迸发,混着沙土呛进肺里,滚烫的泪滴砸在干涸的地面,他所有希望被碾碎成粉末。

几分钟后,慕云霓将黑石送到地球。

冷卓尧将黑石放入指定的坐标。

地球的生态恢复平衡,一切数据都恢复正常。

*

几个小时后。

防盗门闭合的声响惊得吊灯轻晃,冷卓尧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妻女。

女儿的小脸埋在楚柠颈窝,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

他松了松领带,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手臂环过妻子单薄的肩,指腹蹭过她的肩膀:“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地球安全了。”

空气凝滞成冰,楚柠突然起身,怀中的孩子发出梦呓。

她抱着女儿走向卧室,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

再次出现时,门框切割着她的身影,楚柠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我看到直播画面了。纪遇变成另一个人,要毁灭人类。”

冷卓尧喉结滚动,他起身,伸手去够她发凉的手腕,却被她后退半步躲开。

“别害怕。”他扯出僵硬的笑,握住她的手腕,“她现在已经死了,我把她的尸体沉入了海底,我们再也没有威胁了。”

“你说什么?”楚柠瞳孔骤缩,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婚戒磕在木桌边缘发出脆响,“你把她杀了?”

冷卓尧僵在原地,妻子泛红的眼眶里翻涌着陌生的怒火,眼神仿佛在凝视一个素未谋面的怪物。

“阿柠,你这是什么反应?”他质问道:“难道你没有看到她变成煞鬼时可怕的样子吗?”

“那又如何?”楚柠抓起抱枕狠狠砸向他,“我每天都要看到你可怕的样子,你比她可怕多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冷卓尧攥住沙发扶手,皮革被捏出褶皱,“你清醒一点!”

“你该清醒一点!”楚柠的痛心地吼道,玻璃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她救了地球多少次,她还救过我和女儿,你对她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变成煞鬼的时候,怎么下得了手要摧毁人类?”冷卓尧愤怒道。

“人类被她摧毁了吗?”楚柠反问:“为什么我们现在还在这里好好的?怎么能因为她没有做成的事情而杀了她?”

“上一次没有成功,下一次呢?如果她再变成煞鬼怎么办?”

“如果她不会再变成煞鬼呢?如果这是你自己太偏执了呢?”楚柠失望地看着他。

看到楚柠的反应,冷卓尧忽然讽刺地笑了起来:“如果她是个男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你反应居然这么激烈。”

“我是女人也可以爱她。”楚柠毫不掩饰地说,“这种爱出自于对她的感激,以及感动,难道不行吗?”

冷卓尧感激:“你是脑子有病!爱一个要摧毁世界的人!你那不叫爱,而是盲目愚蠢、应该感到羞耻,你是在与地球为敌!你难道要像慕秉持那个恋爱脑一样为她歇斯底里吗?”

“哈哈哈。”楚柠讽刺地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变成了羞耻和被鄙视的病,人们崇尚钱权,将其视为追求美好的王道,时刻体现清醒。然而越来越多的人陷入内耗、抑郁、挣扎,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打转,忘记自己是谁。当有人选择爱时,人们就会产生应激反应,充满优越感地唾弃你,告诉你爱是阻碍人生的脏东西,用恋爱脑的标签抹杀你的一切,希望你没好下场!你们从未尊重过别人,也没尊重过自己,自以为正确,把清醒挂嘴边,实则被新教条驯化得服服帖帖。”

说完,她转身走进房间里,将箱子拿了出来。

冷卓尧立刻追了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楚柠冷着脸说道:“我没有办法跟你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你去追逐你的理性清醒,我去追逐我的盲目和羞耻!”

“你疯了吗?”冷卓尧咬着牙问。

楚柠:“疯的是你!你跟你的无限部过日子吧!你们的进步只是科技,不是人性,你的人性越来越退化。”

“什么人性?你所谓的人性就是爱吗?爱有那么重要吗?”冷卓尧几乎歇斯底里,“擡高爱并不能让你显得高贵!”

楚柠:“贬低爱也并不能让你显得智慧!”

她用力甩开了丈夫的手,迅速收拾衣服。

床上女儿已经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父母吵架。

冷卓尧咆哮道:“社会需要权力、利益和理性,绝对不会是爱!”

楚柠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谢谢你说出你对我和女儿的看法,原来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在你眼里是被唾弃的,我们配不上你的理性和权力。”

冷卓尧脸色一僵,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社会!”

“你不要找补了,这就是你心里真实的看法。冷卓尧,当你们贬低爱的价值,将其视为软弱累赘时,不要忘了,爱是人类跟机器人唯一的区别,这是一种天然的情感。你背叛了作为人类的尊严,你绞杀了拯救你无数次的英雄。”

她匆匆收拾完之后拉好箱子的拉链,来到床上将女儿抱了起来:“我们走,我们不要跟你爸爸在一起了,他疯了。”

“你自己走!”冷卓尧要将女儿抢了过来,“你不能带她走。”

小丫头第一次见父母这样激烈争执的场面,吓坏了,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母亲不放:“妈妈!我要妈妈!”

“冷卓尧,你听到了没有?孩子要妈妈,你逼死纪遇还不够吗?你还想逼死你的妻子、你的女儿吗?”

冷卓尧情绪崩溃,眼睛通红,“她是一个外人,你们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楚柠的泪水砸在女儿发顶:“她不只是一个外人,她是我们的救命人,她是英雄。”

她颤抖的指尖死死扣住女儿单薄的肩膀,将孩子拽入怀中,另一只手攥着行李箱拉杆。

箱轮碾过地面的声响破碎在空气里,她踉跄着往前,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冷卓尧望着妻子摇摇欲坠却倔强前行的身影,喉间涌上腥甜。

他扯开领口纽扣,青筋暴起的脖颈绷成弓弦:“需要英雄的人类不值得被拯救!”

楚柠抱着女儿的动作骤然凝固,晚风掀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

她侧过脸,眼尾的泪痕在灯下泛着光,声音平静,却犀利如刀:“虚伪自私的人类才不值得被拯救!”

话完,她再不回头地离开。

*

三个月后,法院。

“本庭宣判,被告慕秉持,试图摧毁黑色能量石,破坏地球生态,犯有反人类罪,判处无期徒刑。”

慕秉持的双手铐着手套,被警察两边拉扯着离开了被告席。

他全程低着头,就像丢了魂似的,变成了行尸走肉,无论什么样的宣判,都挑不起他任何的情绪了。

慕家的人坐在听众席上,情绪十分激动,想要朝他扑过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李求真走到慕云霓和她父母面前,低着头一脸愧疚,“对不起,这不是一场公正的审判,在判决之前他们已经给他定罪。”

“怎么会变成这样?”孟薇薇情绪一阵激动,晕了过去。

*

纪遇死了,慕秉持坐牢,慕家陷入绝望中。

李求真回到了老家,想要去山上住一段时间,清静一下,结果她的父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求真,我当初看那个纪遇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没想到她这么可怕呀!”

“就是呀,现在她死了大家就安全了,所有的灾难都是她带来的。”

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啪的一声,李求真将水杯摔在桌上:“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好吗?不要再传谣言!”

李父:“你那么凶干什么?什么叫我们不懂呀?我们可是看了新闻的!新闻不可能造谣,造谣要坐牢的!”

“呵呵,是否坐牢,那要看造谣的是谁了。”李求真讽刺一笑:“没有什么新闻,只有洗脑宣传,你们的脑子被洗得干干净净!”

李母怒道:“有这么跟父母说话的吗?我就说那个纪遇把你带坏了。你都三十一岁了还不嫁人,你还想干什么?”

李求真气笑了:“你们脑子里只有这件事。你们只是冷血生物,没有灵魂、没有爱,你们都是一群白眼狼。原本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多少要对你们负起责任,可现在我决定了,我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

说完,她转身离开。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李母的尖叫着,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抓出残影。

她跌跌撞撞追过碎石小径:“死丫头,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她的咒骂声裹着唾沫星子飞溅,惊起树梢的麻雀。

李求真却像被抽走脊梁的木偶,跌跌撞撞冲进密林深处。

李求真抱住一棵古槐,树皮扎进掌心的刺痛,混着咸涩的泪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不值得,全都不值得。纪遇……”她仰头望向铅灰色的苍穹,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他们全都不值得,他们恩将仇报!我恨他们,我恨所有人!”

尾音像被绞碎的布帛,消散在穿林而过的冷风里。

剧烈的抽噎突然戛止,李求真颤抖着扒开背包夹层,拿出一枚金属装置。

记忆如潮水漫过,这是当初维拉给她的装置。

那时的她,在地球上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可如今掌心却只剩彻骨寒意。

“是时候离开了。”她咬破下唇,将血泪混着唾沫咽进喉咙,拇指重重按下按钮。

几分钟后,云层轰然裂开,飞行器呼啸而过,震落满树枯叶。

李求真仰起脸,任由强风吹散凌乱的发丝,瞳孔里倒映着银辉流转的舱门:“维拉,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地球了,带我去有真正的法律和公平的地方,我再也不回来了!”

光束裹着呼啸的气流倾泻而下,瞬间吞噬她单薄的身影。

密林重归寂静,唯有几滴血,挂在她刚才倚靠的树旁。

*

几个月后。

慕秉持被视为高智商罪犯,担心他越狱或者拉帮结派,他被囚禁在孤岛监狱。

房间内,他正拿着铅笔头在一张白纸上写信。

他知道这封信纪遇永远都收不到了,但他还是在执着地写。

【在那个他们把你沉入海底的黄昏,天边那颗最亮的星陨落了。

他们说你是危险的信仰、是软弱的象征、是落伍的情绪遗物。

他们用暴力掩盖恐惧,用理性压制良知,然后站在你的尸体上,高喊着清醒万岁。

他们说你愚蠢,那是因为他们清醒到连善良都觉得多余。

他们说你危险,那是因为你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本质。

而你,只是一个拼尽一切去爱的生命,是被世界丢弃前,仍然想伸手拥抱它的人。

你救了他们一次又一次,从天灾中,从绝望中,从他们自己构造的牢笼中。

而他们的报答,是把你污名化为恶魔,在法律条文中把你定义成威胁,在孩子耳边反复灌输:“纪遇是毁灭者。”

他们害怕你。

因为你太干净,太赤裸,太不像这个世界上其他人。

你让他们想起曾经渴望成为的人,却早已被现实驯服得面目全非。

可我没有忘记。

我记得你在火箭工厂倒在椅子上疲惫的身体、面对恶魔时独自赴死的勇气、在尤玛拉拯救儿童时的绝望和悲鸣,我记得一切。

我相信你最后看向人类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悲伤。

我没你那么高尚,我恨他们!

他们不配你的温柔,不配你的怜悯,不配你为之赴死的勇气。

你不该孤独死去。

哪怕全世界将你抹去,无人再提你的名字,我会一遍遍写下你。

你曾说你不想成为英雄,你只是微不足道一粒尘埃。

但你却做了那些真正了不起的事。

在一个人人歌颂清醒理性、唾弃情感的时代里,你选择了爱与怜悯,这是属于你的叛逆,也是你的最高尊严。

纪遇,你是人类不配拥有的奇迹。

如果可以,让外星人来侵占地球吧,因为人类不配拥有。】

*

浓稠如沥青的海面翻涌着黑浪,原油结成的痂块随潮水拍击海滩,腐烂的鱼虾堆叠成山,腥气混着刺鼻的石油味凝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忽然,空中闪过一道光,十几个身影瞬间传送,出现在海边,站在污秽之中。

他们是类人生命,但与人类不同的是,他们的额头两边有微微突出的弧形黑色山脊,无论男女,头发很长,一缕黑,一缕白,十分规律,垂至腰间,头顶竖起利落的三角发髻,插入了类似木钗的装饰以固定发型。

为首的男人恰似从阴影中走出的完美雕塑,内层长袖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外层无袖黑色罩甲泛着质感的光泽,肩甲处蜿蜒的纹路如流动的液态汞。

他眯起那双紫色的眸子,凝视着这片被毒化的海洋,海浪吞噬最后一缕日光,将整片海域化作沸腾的焦油池。

下属走上前说:“首领,这里就是地球。可根据我们两年前发现的地球人探测器里的信息,地球很美丽,拥有非常丰富的文化,而这里好像受到了很严重的污染。”

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格外好听:“这里依旧美丽,只是我们刚好来到被污染的地方。”

说完,他擡起右手张开。

他的右手戴着一个类似露指的黑色金属手套,手心处有一个方形的装置,散发着淡黄色的光。

紧接着,他将手心朝下,慢慢弯下身子,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衣角被黑色的腐烂物弄脏。

只见他掌心里的那团光打在了地面上。

慢慢地,奇迹出现了。

地上的黑色原油和腐烂的鱼虾一点一点地消失,干净的沙滩和海洋不断扩散,大海原本的样子慢慢展露出来,而那些污染物全部消失,就连恶臭的气味都不存在了。

一眼望去,大海还是如此湛蓝,就好像从来没有被石油染指过。

就在这时,有一条小鱼在男人的脚边蹦跳着,挣扎着想要回到海里,却无能为力。

首领温柔地将小鱼慢慢擡起,用手轻轻抚摸:“多么不可思议的生物。”

说完,他将小鱼抛向大海,小鱼兴奋地在海里跳跃了一下,然后游向深处。

他接着说:“这是一个完美的星球,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不要再往前走了,士兵都累了。”

“首领。”下属来到男人身边说道:“这个星球上生活着八十二亿人类,他们虽然突破了亚光速,可是科技依然很落后,我们如何处理?”

男人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大海扑面而来的咸涩气息。

他往前走了一步,让鞋子浸进水里,迎着风说:“建造焚化炉。”

*

后续:

茫茫的大海,波涛翻滚。

深海处,纪遇闭上双眼,永远停留在这里。

机遇号检测不到纪遇的生命信号,启动协议,自行离开,将自己隐藏,关闭所有系统,和纪遇一样陷入沉睡。

在纪遇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那短暂的时间,她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归于沉默,成为内心深处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独白: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已经倾尽所能,没有保留任何退路。

可我终究成了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

我太天真吗?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感激,很可能换来的是仇恨。

我从未奢求谁的感谢,也从未妄想被谁理解。

我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无数个夜里独自咬牙、挣扎,反复问:还值得吗?

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们只是得意地说:纪遇终于死了。

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故事。

那些努力、痛苦、孤注一掷,无人在意。

我仰望星空,思考生命的意义,倾尽全力去点亮哪怕一盏微弱的灯。

可换来的,只是冷笑、嘲讽与毁灭。

那些日复一日燃烧的热血,那些痛彻心扉的哀歌,那些遍体鳞伤的理想,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是可笑的理想主义者,带着幼稚的信念、愚蠢的执着。

他们理直气壮地把我推向深渊,然后说:“你这种人就该死。”

他们讥笑我,说我是“愚蠢的自我感动”。

他们说:“人烂,别怪路不平。”

他们擅长将麻木和冷酷当成理智与成熟。

他们擅长将讽刺和否定当成清醒与智慧。

他们不喜倾听,只热衷审判。

他们把每一次失败,都归咎于你不够好。

他们会说,哪有那么多沧海遗珠?

可他们忘了,大海中本就有无数遗珠,能被捞起的只是少数,人们的视线也只能看到少数。

余下的,沉在黑暗深处,无声地腐烂。

梵高在贫穷、嘲笑、绝望中自杀身亡。

死后的成功,对他毫无意义。

因为人们爱的是死去后“成功”的天才画家。

而不是那个在黑夜中颤抖哭泣的疯子、那个在烂屋啃噬发霉面包的失败者。

他在画布上落下的每一笔,不是为死后的荣耀,而是为从活着的绝望中抢夺一线生机。

每一笔,都在耗尽自己的生命。

与他相似遭遇的,还有太多。

常玉、埃德加·爱伦·坡、尼克·德雷克、约翰·济慈、菲利普·K·迪克、罗莎琳德·富兰克林、维维安·迈尔……

他们在生前苦苦挣扎,或被人讥讽,或无人问津,饱受精神折磨,只能用音乐或文字、科学、摄影,来支撑自己的生命。

可是,没人在意失败者的故事。

那些背后的血与泪、黑暗与光辉、每一次奋不顾身的燃烧,若无“成功”加冕,皆被弃如敝屣,成为失败的理由。

成功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为他们死后的成功而动容,也不为他们的作品着迷。

我只为他们活着时的挣扎、那些无情的嘲讽、被碾碎的希望而彻骨痛心。

是的,不是人人都是明珠、都是梵高和爱伦坡。

但,也不是人人都想当明珠。

许多人寻求的,只是一个理解,一个温柔的拥抱。

那些还在黑暗中努力坚持的人,希望你们不要太为难自己。

不要永远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苦苦折磨自己。

不要再去向冷漠的世界询问自己够不够好。

不要轻易倾吐自己的绝望、痛苦、迷茫。

因为你听到的永远都是:你不够好,要检讨自己。

甚至你在迷茫时写下的抒发文字,都能成为他们讥讽你失败的理由。

哪怕他们从没见过你。

最终,你陷入痛苦的自我怀疑。

当绝望到极致,连哭都哭不出来时,那么就任由它绝望吧。

你无能为力。

百年后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连弗朗茨·卡夫卡生这样现代主义文学先驱,都因生遭遇冷眼和嘲笑,自卑到令人心酸,他一生孤独,深受精神折磨困扰。他去世前嘱咐好友烧毁自己所有手稿,认为自己的作品毫无价值

而普普通通的我们,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努力生活吧,哪怕你生来就不够优秀,但这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你的未来会通向哪里。

但我的未来,已抵达终点。

我叫纪遇,还是机遇号,不值一提。

因为没人记得我出发那天,也没人想过我会回来。

我只是一台探测车。

从离开地球飞向火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在走一条回不了家的路。

苦苦归来,只发现自己早已格格不入。

我倾尽一切换来的家,不是归属,而是毁灭。

原谅人类吧,他们只是一群被冷漠教化,被偏见和恐惧说服的孩子。

他们从未真正学会如何爱、如何理解、如何温柔。

因为他们进步了,成为人间清醒,不屑如此。

愿每一份认真活着的勇气都能被温柔接住。

愿这个世界在歌颂“成就”之外,也能给“平凡和失败”留一片掌声。

再见了,人类。

天黑了,我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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