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 64 夏夜（2/2）
尽管说是接近乡下的位置，可一路上却还是能看到打扮得很漂亮的男孩和女孩们。年纪都不大，远远扫过去就能感受到青春洋溢的气息。
这让路曦瞳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些平日里地铁上阴沉拥挤的大人们全都沉到了地底，整个国家年轻而快乐的人一夜之间都聚在了这里。
路曦瞳突然在一个卖扇子的摊子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道：“我总觉得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们……”
“当然会有人跟着我们啊，很多人来这里的，应该和我们都是同一个方向的。”夏目夜笑着说道：“而且，韩骏和高煦月也应该跟在我们身后才对。”
“等等，那两个人哪里去了？”
回过头去，身后人流涌动，却并没有高煦月穿着山茶花浴衣的亮红色身影。
“人太多走散了吧……一会儿我给他们两个打个电话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路曦瞳皱着眉，回头向身后某处看去：“我真的感觉好像身后有什么人一直在看着跟踪我们……”
“没有吧？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快一点，一会儿抢占一个好视野欣赏花火吧！”
夏目夜说着，很有绅士风范地向路曦瞳伸出了一只手。可她却背着手转过身来，冲着他歪头做了一个鬼脸，自己向前跑去，背后的蝴蝶结腰带在风中飘扬。
夏目夜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喊着“等等我”，大跨步地向前跑着追了上去。
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伴随着一声轰鸣，如同绣球花一样的，明亮橘色花火，在远处升起。
先是一小簇，随后又猛地绽放开来，直到照亮整片深蓝色的天空，和路曦瞳的侧脸。
真是个灿烂盛大的时刻，每个人都幸福地仰望着天空，成为这场精美绝伦的盛宴微不足道却又必不可缺的一笔。
很多年前，在无数个闷热的午后里，夏目夜曾一次又一次地对着老旧电脑里播放的画面，幻想着自己的人生里至少要有一次这样的夏夜。
夜空明亮，晚风轻快。
夏目夜看向路曦瞳的侧脸……如果有一个属于他的人生时刻的话，那应该就是现在。
可是路曦瞳的胸前却小幅度地起伏了一下，被夹得卷翘的睫毛轻轻落下，像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嗐。
真是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却压过了漫天热烈的花火，熄灭了夏目夜将某事诉之于口的冲动。
他侧过身子，动作轻轻地替路曦瞳扶正了路曦瞳发间的白色花朵：“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来看烟花。”
“今天的夏夜，是人生中最好的夏夜。”
“什么时候的夏夜都是很好的。”
路曦瞳转过头来，圆亮的眼瞳里倒映着红色的花火：“对吧，夏夜？”
“嗯。”
夏目夜点了点头：“自从我改了国籍，母亲又去世了，已经很少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
“很好听。”
风吹起路曦瞳耳边的鬓发：“你自己选的夏目夜也很好听。”
人群的喧闹声中，夏目夜的声音意外地清晰：“其实就还叫夏夜也是可以的，我母亲没上过几年学，在夏天的晚上生了我，所以就叫了这个。可我总想着如果换个名字的话，说不定会和日本人相处的更融洽一点，在日本人的手下……会过得更好一点。”
“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就放弃了母亲送给自己的名字，很傻吧？我那个时候，总以为要是我过得好一点，成为人上人，到时候就可以把母亲接过来一点生活，区区一个名字没什么的。”
“可是她去世了，急性心肌梗死。也没留下来什么东西，甚至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或许是厌倦了我这个没用的儿子，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吧？毕竟，我连母亲给我取的名字都没能留住。”
明亮的世界变成了一个一个模糊的跳动的光点，夏目夜觉得自己真是个蠢人。他应该说一些漂亮又讨人欢喜的话的，他很擅长这个的，就像以前哄日本人开心时那样。
可对着路曦瞳，夏目夜偏偏一句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听他讲这些无聊透顶的往事？
“不会的。”
路曦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张纸，擡起头来擦去了夏目夜眼角的湿润：“因为是妈妈啊，看到你现在事业有成，上司下属都很喜欢你，她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哎……怎么回事，你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呀！我……我可只有一张纸。”
路曦瞳低头在背着的小包里翻找着什么，夏目夜看着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又笑了起来。
今天这样的气氛，有些事情似乎已经不合适了。
没关系，她可以在日本待三年呢。
明年，明年的时候，在花火照亮整个夜空的时候，他一定要对路曦瞳说出那句话。
对着已经临近尾声的花火，夏目夜擡起头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底许下了今晚唯一一个愿望。
*
在回去的路上，路曦瞳和夏目夜成功地和高煦月和韩骏两个人汇合。夏目夜的表情管理极好，自然地问着高煦月他们两个跑到了哪里去，完全看不出他曾有过那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把韩骏和高煦月都送回家之后，就只剩下路曦瞳了。她居住的位置略偏，下车之后还有一小段人行道要走。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我自己走就好。”
路曦瞳说着，穿着木屐哒哒哒地跑远了。
走到一半，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门口有两个路灯似乎有点坏了，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虽然路曦瞳是唯物主义者，不过大半夜地，看到这种忽明忽暗的路灯还是有点害怕的。索性她也不擡头，只低着头看着脚尖，闷头往回走。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光亮的男士尖头皮鞋。
“回来了？”
“和别的男人一起看的烟花，比和我一起看要更好看吗？”
路曦瞳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擡起头来，正对上了沈鹤羽怒气值拉满的一张脸，往日里秀美的脸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她有些心虚地向后退去，却一下子撞到了墙上：“不是，沈鹤羽，我，我可以解释。你给我时间让我说一下……”
“是吗？”
“你管我要时间我就要给你，你想要解释我就一定要听？”
沈鹤羽向前走了一步，路曦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以他接近到一米九的身高其实很有压迫感，光是影子就可以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往日温柔如春水的眼睛也变了……像一口寒潭，散发着可以随时将她淹没的寒意。
侵略性。
原来，这样的字眼，也会出现在沈鹤羽那样温柔的人身上。
路曦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那……你怎么才会听？”
“让我还债。”
沈鹤羽微微弯下腰来，一只手撑在了路曦瞳背后靠着的墙上：“路小姐，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记得，你在来日本之前曾经送过我一份大礼。”
路曦瞳的心脏跳得快得几乎快要爆掉，偏偏沈鹤羽还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她有些微微发抖的脸。
“不让我还礼就跑了……怎么行呢？”
他说着，低下头来，轻轻擡起捏着她脸颊的手，吻住了路曦瞳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