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么多人都舍不得你死呢（2/2）

第三局的赌注则是谁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前两局她一负一胜，而现在第三局尚未决出胜负。

菲尼斯知道这是一场下不完的棋局。

每一枚棋子落下，都会在瞬间就从棋盘上消失，就像是被此地的虚无吞噬。她能感到自身的存在也要被虚无同化，但她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的虚无之地。这只是梦主的权能带给她的错觉——此地还有黑暗、还有她与梦主，还有梦主使用权能构造出来的光怪陆离的幻象，所以此地不应当是虚无。

起码在她还能感知到自我的存在，还能以“我”的视角思考叙事的时候，此地不应当是虚无。

而现在她的幼子蓦然闯入，如一头迷失方向而又疲累不堪的幼兽，身上带着与她同出一源的诅咒。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场原本分不出胜负的棋局局势已然分明了。

熔岩之神竟一败涂地。

她能够看到幼子的身上带着错乱的时空印记，带着她的权能，破损不堪的、被污染过的权能。

魔神的权能，除非祂们死去，否则没有人能在违背祂们意愿的情况下将其夺走。她的意识处于这片空间，而她的权能却在她根本没有打算让渡出去的情况下出现在了幼子的身上。这只能证明她会死，只有死魔神才会容忍自己的权能完全转移到他人身上，还不对其打击报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能完全把权能让出去的不是傻就是弱，没有第三种可能。

且看这权能的破损程度，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躯壳崩解时，里面封存的东西将要散出——那可都是些危险物品，一旦放出来，别说明蕴山地区了，相邻的瑶光滩、归离集甚至地中之盐都要遭到波及。

傻小子大概是把这些东西都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吧？

那可有他受的了。

曾经附着在明心灵魂上的天外之物已然破碎，零星的能量碎片附着在幼子和另两个误入此地的闯入者身上。这有些令人惊讶，从前她甚至难以想象那比天外来客的灵魂还要坚韧的东西要如何才能像如今一样残破。

在她的眼里，幼子的躯壳也与天外之物一般破碎。漆黑的、涌动的力量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裂隙间穿梭，又一点点将他蚕食，这与她的躯壳一般无二。

为高天无偿做高危劳动就是这样的，她知道。

明心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被深渊的力量污染的破碎躯壳会反过来影响其主人的精神，无论这具躯壳的主人是谁。人类、仙人、魔神，被深渊污染过后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位格越高抗性越高，坚持的时间也能长一点罢了。

躯壳破碎成这副鬼样子，本来也该跟她一样彻底失去理智了。但很显然，净轮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还能思路清晰地站在这里指责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坏魔神。

她看到淡金色的能量填充在那些缝隙之间，将深渊的力量裹住，如同粘合剂一般温柔地继续维持着这副躯壳的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丝丝缕缕明亮的、灿金色的丝线，将这副破碎的躯壳紧紧缝合，唯恐其真的四散而去了一样。

她忽而想起最初她创造这孩子的时候。

归终说，我祝他智慧通达、永不受谵妄所害。

马科休斯说，我祝他凡事得偿所愿、永葆赤子之心。

若陀说，我祝他与吾友你一般，骁勇善战、无惧无畏、八方慑服。

而那位群岩的主人却始终不肯告诉她自己的祝语，令她好一番苦思冥想都得不出答案，还是叫上归终一起软磨硬泡才终于磨得对方松口。

摩拉克斯说，我祝他永不会落入真正的绝境，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置之死地仍能后生。

看来这些祝福都应验了。

啧啧啧，她竟然多少有点嫉妒。

幸运的小疯子。

那么多人都不舍得你死呢。

你听，每一道缠住你的丝线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声音。

“须知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契约仍未结束，你不可擅自毁约远遁。”

“吾弟阿琅……耀耀如吾之明日，莹莹作明蕴之灯……”

“说好的第二天就来找我探讨新的治疗方法呢——你敢放我鸽子？！”

“璃月人常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死在这里没什么。但妙法太子，你得出去……”

“我们还剩一场没有做过，别告诉我你要怯战。”

“……”

要是高天上的混蛋们对她有这些人对傻小子半分关照就好了。

虚无混沌的“天空”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青色的影子在外若隐若现：“……净轮……何……停……？”

菲尼斯只觉自己此时难得像个母亲。

“不要任性，听。”

小疯子，听。

“有人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