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白罴(1/2)
第77章白罴
“湄儿。”
初晨, 垂帘般的雨丝松散如雾,院中枝叶油亮,和着水汽的青砖湿漉漉的。彻夜等候的江晚璃发觉前头窗前的烛影熄灭, 一时坐不住,就与小道人讨把油纸伞,走来前院寻人。
方转过回廊, 一道伫立檐下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似在呆望着满地凋零的花瓣出神儿, 她便下意识唤了声。
凭栏静立的人无动于衷,拖地的衣摆被晨风吹的四下飘摇,浸了好些地上脏污的积水。
江晚璃不由蹙眉,快步行至她跟前,帮她拽紧外衫往上提了提,又在领口处打了个结。
“…我来。”
一套动作过眼,神游的林烟湄这才回过神, 略无措地擡手理顺颈间交叠的衣料,指尖触及江晚璃冰凉的手掌时,下意识将那双手牢牢抓入掌心捂着:
“阿姊着寒了?”
“在想什么?你看上去很累。”
江晚璃垂眸打量着她,小鬼眼底青黑一片, 面上笼罩着一层愁楚, 瞧着心事满腹的, 好似比昨夜分开时的状态更差了。
经此一夜“开解”, 怎么好像越聊越糟糕了?
“没,没什么。可能, 是太倦了。”
林烟湄感受到江晚璃关切的眸光, 居然仓促偏头,错开了视线, 连握住江晚璃的手指,都倏尔松开来,只管揪着自个的外衫,往旁边躲:“外头雨露寒凉,阿姊,带我回你房间歇歇吧。”
江晚璃稍觑起凤眼,盯了几息身前忧郁颇重的背影,淡声应了句:“也好。”
林烟湄披着的青纱外衫上,绣着暗纹的祥云、莲花、日月,应是道门之物。
江晚璃心下嘀咕,这观主还真是宅心仁厚,陪人熬夜不提,还能顾及早起清凉,送病患贴身衣物吗?
心思真是比她还要周到。
她胡思乱想之际,林烟湄已经迈开了步子。江晚璃见状,解下自己的披风,紧走两步跟上:
“湄儿,披我的衣服吧,你身上是谁借你的外衣,咱给人还回去?”
林烟湄低垂的眼睫忽闪两下,顾念着江晚璃畏寒,摇摇头想要推拒。
便在此时,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闪出道疲惫的人影:
“二位小友,有话进屋聊,山中潮气可不比山下,伤身。”
“不了,我们这便回客房。”
江晚璃瞥见观主憔悴的面色,莞尔回绝,牵过林烟湄的袖子就要离开。
“且慢。”
不曾想,观主三步并两步追出门,拦在了二人身前,自袖口掏出一封信,转递江晚璃:
“雨要停了,你们不久便会下山吧?晚些贫道又要开观问诊,来不及相送。逢识一场,我与小友有些缘分,此物便作为送别心意,万勿推辞。”
“这是?”
江晚璃不知送信是何深意,并未贸然接过。
“一封进入私家山林赏园景的荐信而已。贫道结识些府城贵人,看小友年岁轻浅,料想你们会喜欢瞧些新鲜风物。凭此信,你们可前往府城南面的山中看白罴,此物算蜀地新奇之一。”
观主温存地解释着,余光还不时瞄向垂首不语的林烟湄。
“白罴?”
见多识广的江晚璃迷糊糊的,惊讶于自己也有了知识盲区,好奇驱使她伸手接过了信封,来回摩挲:“那是什么?”
“呵…”观主见怪不怪地笑笑:
“是一类体型硕大的熊,双耳乌黑,身体却雪白,又称白熊,样子生得娇憨笨拙,但性情绝不算好。因此,也只有贵人有本事圈养它们,你们若去瞧,莫被其长相蒙骗,离选些。”
“白熊么…”
江晚璃若有所思,恍惚间甚至有点动心:“我略有耳闻,在北地,它也算祥瑞之一,应是难得一见的。多谢观主。”
她幼时翻看国史,印象里读过一段曾曾祖母开国之初,送别国贺使“白熊一对”的记载。但她久居宫禁,母亲又崇尚节俭,不喜下臣搞什么敬献祥瑞的把戏,是以从无机会一睹其真容。
“举手之劳,何足谢?”
怜虹颔首一礼,侧身让开通路:“如此,贫道便告辞…”
“等等。”
半晌无言的林烟湄突然开口,手攀上衣领的结,冷漠道:“衣服还你。”
“不必还了,这件是新制的,我没穿过。”
怜虹一把摁住林烟湄的手,语气与方才和江晚璃交谈时的风格迥异,关切中带着些天然的不客气,似乎与林烟湄相识日久一般:
“落雨一夜,天寒了好些,你衣衫单薄,下山扛不住,穿着吧。纵然不喜,离开山后再扔便是。”
闻言,江晚璃狐疑地又紧了紧眉梢。
一夜过去,俩人熟稔到这份上了?
林烟湄一直不擡头,她看不清小鬼的表情。但是,就这么一会儿,她明显感受到了身边呼吸声重了好些,显得很急促。
江晚璃侧目乜去,只见林烟湄的衣领前,两只交叠的手皆是骨节分明,大抵在无声较劲。
这又是闹什么?
她感觉不对劲,想近前搭把手,先把观主推开。
却不料,几乎同时,林烟湄忽而闷闷冷哼着松了手,忿忿地拂袖远走了。
外衫自是还挂在身上,毕竟连衣结都没抽开。
一阵风过,满目凌乱的江晚璃与手悬在半空的观主撞了视线。
怜虹愣了愣,忙朝她尬笑一声,悻悻擡腿躲回了房间。
江晚璃瞅瞅此人仓惶逃跑的背影,又转眸望向步伐极快的林烟湄,顾不得深思,连忙提裙追去了后院。
蹊跷,这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待她气喘吁吁赶至后院客舍,先到的林烟湄却并未进门,反而背身守在门口等她。
江晚璃只得又咬紧牙关,拖着疲软的腿紧走两步,将门推开:“怎不进去?”
林烟湄透过门缝,瞧见了一床立整的被褥上整齐叠放的寝衣,还有茶案旁毫无燃烧痕迹的两根蜡烛:“阿姊昨夜…没睡?”
“…嗯。”
江晚璃无意隐瞒:“你说有心事,我不知怎得,也觉得不踏实,睡不着。”
“…”
林烟湄瑟缩了下身子,擡手紧衣服的间隙,弱不可闻的低叹散入了空气中。
或是二人离得过于近,江晚璃敏锐捕捉到了这声愁楚的叹息,方散开的眉心又凑去了一处。
她悄然攥拳,决定要开口问问了。
“阿姊!”
“…啊”
忽而,出乎江晚璃意料的,林烟湄突然转身撞进了她的怀抱。
一双手紧紧揽着她的后腰,如巨蟒般缠了又缠,几息间,阵阵温热无声蔓延过江晚璃的心口。
江晚璃双眸怔怔:“你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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