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日愿望（2/2）

“不用这么麻烦，我过生日没吃过面。”

季元嘉说的是真话，他从前的生日更像是父亲的人际聚会，每个人各怀心思地带着礼物上门讨好，笑容都是给家里的长辈。他就如同吉祥物一样在宴会的开始切下蛋糕的第一刀，便被父亲催促着由保姆领回卧室。

屋外觥筹交错，自己的生日不过是给大人提供利益交换的由头。

季元嘉对生日从来没什么好印象，更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主动提及。

“那怎么行！”

方麒景不以为然。和季元嘉完全相反，他对生日甚至是有些虔诚的。自幼寄居在外人家中，只有在自己生日那天，那些个亲戚才会对早逝的父母产生些许愧疚之情，良心发现般地给方麒景做上一桌好吃的。

这是他每年仅有的一次优待。

“过生日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

“……那你先把鞋穿上。”

季元嘉还拽着他，朝地上指了一下。方麒景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在外面冻得时间久了还有点泛红，这才后知后觉到脚底的丝丝凉意。

方麒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飞奔回卧室踩上自己那双掉漆的人字拖，踢踢踏踏地出门。

万幸便利店竟是24小时营业，不过时间太晚，蔬菜都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大多是品相不好的货。方麒景蹲在货架上挑挑拣拣半天，才选了一小捆油菜和一颗青葱，又拿了一小包面粉。

季元嘉对下厨一窍不通，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当跟班。他本来不想折腾这一趟，可看到眼前人兴冲冲的模样，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不了明天健身房多跑五公里，季元嘉暗自说服自己。

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铺在付款台前，方麒景对着材料清点片刻，惊觉自己还差了个大件。

他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冲店员歉意笑道：“你们这儿卖单个鸡蛋吗。”

……

方麒景美滋滋地拿着自己“出卖色相”讨到的一个鸡蛋，生怕把这唯一的战利品给摔地上了，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剩下的东西全塞在季元嘉的怀里。

出门折腾一圈，回到宿舍已经过了十一点，其他房间的人大抵都已经睡下，客厅的灯都被人关了。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进门，把东西轻声放在流理台上。

怕惊扰到别人，俩人也没敢开灯，季元嘉从卧室把小台灯顺出来插在厨房，把水流开到最小，帮着洗菜打下手。

方麒景坚持长寿面一定要完整的一根铺满整碗，就没有买店里袋装的速食成品。他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大号的泡面碗，倒了小半盆面粉进去，起身拿杯子接了一些温水准备和面。

他虽然轻手轻脚地怕弄出大声响，但动作却丝毫没耽搁，双手熟练地用力揉着面，很快就成型了一个面团。

眼瞅着时间不多了，方麒景趁着醒面的功夫，把洗好的青菜和香葱拿过来。刀尖触碰到案板发出富有节奏的“嚓嚓”声，一听就是下厨的熟手。

季元嘉洗好了食材无事可做，也没打算离开，环手靠在流理台边。笔直的长腿委屈地弯着挤在狭窄的厨房过道，腰间抵着洗手池又凉又硬还带着潮气的边缘，分明是满不舒服的姿势，浑身的肌肉却难得放松下来。

幽暗的厨房只有案板周围亮着一小圈灯光，映照着方麒景白皙纤细的手，此刻被面粉密密包裹着，脸上也蹭了几道花。

季元嘉靠在昏暗处默不作声地望着，案板上的摩擦声停了下来，方麒景切好了菜，从塑料袋里掏出新买的擀面杖，放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离面醒好还有一会，他举着小台灯，在厨房翻了半天，勉强找出来一个煮牛奶用的小铝锅。又把方才买的香醋、生抽和一小袋盐依次打开放好。

面团醒得差不多，方麒景取出来搓成长长的一条，在案板上薄薄撒了一层面粉擀成薄片的形状。方麒景边擀边折，最后切成大小适中的宽度。

把刚才找到的铝锅接满水放在灶上，方麒景拧开天然气，“噗”地一声有蓝色的小火苗冒出来。

“你知道怎么打好一个荷包蛋吗。”等着烧水的过程中，方麒景没话找话。

季元嘉扬起眸子，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方麒景也习惯了他的性子，权当是默认，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带着几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待会让方大厨教你。”

水烧开的很快，方麒景拖着他擀好的唯一一根面条，宝贝似的拖着下进锅里。又把挂在墙上的汤勺拿下来，对着季元嘉招手。

“像这样，你看，在汤勺上面刷一层油，把鸡蛋磕在汤勺里。”方麒景边说边给他演示，“等水开了，端着汤勺里的蛋放进去。咕嘟咕嘟，荷包蛋就煮好啦。”

方麒景说话时不敢太大声吵醒别人，嗓子里冒出来的都是软糯的气音，挠得人心痒。

季元嘉突然觉得一个鸡蛋买的有点少。

他还想看方麒景再教一遍。

用香醋和生抽简单做了个浇头，再把葱花撒上去，眼看着时间要不够了，方麒景也来不及重新倒进碗里，就着铝锅直接把面端了出来。金属制成的锅柄很烫，方麒景三两步跨过厨房放下锅，手指摸着耳垂反复降温。

“来来来，吃面喽。”

“长长寿寿，顺顺溜溜。吃完这碗面，你就能出道啦。”

方麒景把锅放下，又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摆在季元嘉面前放好。

“快吃呀。”方麒景催促着，见他半天也不拿筷子，又有点忐忑，“是不是看着不太好吃。也没办法，这个点来不及做更好的浇头了……”

季元嘉摇摇头。

他不是不想吃。

是有点……不舍得。

一碗朴素到有些寒酸的手工面，却是他在自己生日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叫温暖的东西。

季元嘉双手虚捧着面前的锅，指尖被熏得微微发烫，连这点热气也不想放走。

台灯被方麒景拿过来放在餐桌上，微弱地灯光笼罩在二人的周围。

“像不像烛光晚餐。”

方麒景笑着说。点滴荧光映在他的瞳仁里，季元嘉隔着氤氲雾气朦朦胧胧望着，觉得胸口都莫名跟着柔软了下来。

对面人又小声催了两句，季元嘉忍下心中酸涩的情绪，拿起一旁的筷子仔细地开始吃，连粘在锅沿的葱花都谨慎夹下来放入嘴里。

下厨的人最幸福的时刻，大抵都是看到自己的料理被认真品尝。方麒景眉眼弯弯地望着他，嘴里还忍不住唠叨几句：“不可以拿筷子挑断哦……”

幼时的教养让季元嘉从来都是端正斯文地就餐，今天头一回破天荒地端起锅来把汤喝个干净。

“哎呀！”方麒景见他把空了的锅放回桌子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没许愿呢！”

“早就许好了。”季元嘉打断他。

“许的什么呀？”方麒景问，压根没把晚上两人的对话放心上。

当然是许你与我一起出道。

季元嘉在心里默念，却没有回他的话。

生日愿望不能说出来，否则会不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