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2/2)
“你不曾伤害过我,疏朗,小孩子做什么都不算错,你不要再把小时候的事情记挂在心里,去责怪自己。我不曾怨过你,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的主意,如果我怨你了,绝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来。可以让小时候的事情过去吗?疏朗。”
贺黎说话的调子总是很柔和,就像那时贺黎已经挨了十戒鞭,可恳请府上的伯伯将他的十戒鞭也责罚在他身上时,颤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怨怼。他明明疼得额头都是汗,可只是缓声请求。
从那时起邹阔就觉得自己不该与贺黎交好,贺黎很好很好,可他却是会撒谎的坏孩子。
“谢谢你的宽慰,凡羽,你从小就是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但我不能与你更近,希望你能遇到更好的人。”
“我在龙王大人那里,学到了新的知识,我希望讲给你听。”贺黎缓声道,“是一个叫做‘价值衡量’的东西,大概的意思是,我们的一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遇见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事和这些人不会都是好事和好人,人活着一定会遇见糟糕的人,经历糟糕的事情,但你不能因为这些糟糕的人和事就觉得自己不好。”
“疏朗,你一直很好,你从小饱读诗书,聪颖过人,待人从来有礼,从不曾是什么不好的人,更不是你自己说的不清白之人。魏槿逸素来待人不真诚,他伤害了你,怎么能是你的错。”
“你也许觉得自己与他在一起就是错误,可是疏朗,喜欢一个人绝不会是错误,即使你喜欢的人是魏槿逸。魏槿逸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你也并非喜欢他的缺点,他性格外向,天真烂漫,待人热情,是个很有趣的人,他的长处完全能够掩盖他的短处,你喜欢他的长处,所以愿意与他在一起,这怎么会是错误。至于他伤害你,不可饶恕,但这不是你能够预见的。日久见人心,疏朗,人与人在一块,都是要相处久了才能知道人的本性如何,你不能责怪自己没有未卜先知。”
小时候的记忆越清晰,邹阔就越是责怪自己识人不清,选择在魏槿逸身上耽误这许多年。彻骨的伤害让他始终记不起他与魏槿逸在一起时的好,他只记得魏槿逸的不好,所以总将自己苛责得体无完肤。
可贺黎这一番调子和缓的话,却教他记起了魏槿逸的好。魏槿逸确实待人热情,外向开朗,是个很有趣的人,所以他才会被吸引。记起这些并不会让他再回首去原谅那个曾伤害过他的魏槿逸,却让过去他对魏槿逸的感情有了一个妥帖的落点——当年他与魏槿逸在一起,并非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从来无需魏槿逸的歉意,因为他责怪的向来是他自己,而现在那份日日夜夜翻涌在他心间的责怪已被贺黎轻柔地抚平了。
邹阔看着贺黎,道:“凡羽,谢谢你跟我说这番话,让我备受凌迟的心得以解脱。但,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与你说的话都是最浅薄的含义——我不清白,并非内心不清白,而是……”
邹阔没有说下去,贺黎也已张口打断:“我懂的,疏朗,你说的我都懂。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曾与别人交好,发生过什么都正常,这不足以否定你,更不能用‘清白’二字去形容。我们应该向前看,我们的以后才最要紧。”
邹阔万分感激贺黎如此通达地看待他们的关系,于是他也直言:“凡羽,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你在我身边四年之久,我始终明白你的心思,我设想过无数次与你在一起时的样子,可我……”
邹阔摇了摇头,道:“我无法摒弃过往伤害对我的影响,无法再全心全意地为一段感情付出,所以无论清白与否,我是不完整的。我本来想调整好自己,去接纳你,可我调整不好,我不该辜负你,更不能耽误你,所以请你再去遇到更好的人。”
“我知道的疏朗,知道从前的经历让你不敢再将一腔感情倾付他人,你现在只想好好地待自己。恰好我不急,只要你容许我出现在你身旁,那我便等你,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多久都好,这不是辜负和耽误,我本就喜欢这样细水长流地喜欢你。”贺黎小心翼翼地看着邹阔,“来日之事现在难以有定论,我不会因此而放弃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如此急地拒绝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邹阔眼眶发酸,他忙侧过头去。
“今日我知道你不讨厌我,已经足够了。”贺黎笑着道,他见邹阔眼睛泛红,心里疼了一下,忙岔开话题道:“那个,我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出府去?是要做什么去?”
那许许多多责怪和否定自己的话,被贺黎轻而易举地碾成了粉末,飘散在空中,邹阔再抓不到。他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东西拿出来,掌心是那只带翅膀的小肥猪,被摔断的翅膀此时已经被接上了。
贺黎眼前一亮,惊喜地问他:“合到一处了?这是怎么弄的?”
他认真仔细地看,确是未用建筑工程该用的泥浆和钉子。
邹阔看俯身认真端详小猪的贺黎,忍不住笑,略带鼻音道:“从宋潇尧大人那买来的,一种叫‘胶水’的东西,专门粘东西用的,很是好用。”
“那,你是要拿着他去找我吗?”贺黎轻声问。
“嗯,希望你不要再难过,他还是能飞上蓝天的小猪。”
“好。”贺黎笑得很好听,邹阔出神地望着他,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