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2/2）

蒋子渊跟着唐砚进了正殿，等着唐砚坐在上座后，他坐在了下座。此次二人都在，主次分明，董尚元进来便叩首行礼：“下官参见龙王，见过大人。”

“免礼。”唐砚道。

待董尚元起了身，蒋子渊瞧着他问了句：“董司长何事求见啊？”

董尚元躬身行礼：“下官斗胆猜测，刚刚那位大人在，有些话龙王和大人也许不方便说。下官来求见是……不知是否要吩咐查杀队，即刻查杀流落在外的混血儿。”

蒋子渊暗自挑眉，他一时不知该说董尚元悟性极高，还是该说他急功近利。囹圄司被架空二十余年，近日有望被重新启用，想也是董尚元有些急了，倒也能理解。

不过蒋子渊只是垂眼看着他，片刻后，拿那喜怒莫辨的调子问他：“董司长一口一个不敢妄揣圣意，又一口一个下官斗胆猜测，那这圣意，你到底是揣测了，还是没揣测？”

董尚元忙又跪地叩首，道：“下官该死，下官万死不敢揣测圣意。是下官…想着上次大人说过那关乎龙族安危的大事与混血有关，眼下又确定了还有流落在外的混血儿，下官便轻率地想替龙王与大人分忧。是下官思虑不周，下官鲁莽，请龙王和大人降罪。”

唐砚听着董尚元说这话就烦得慌，他在位二十几年，最是厌烦这心揣明白装糊涂的官场场面话——不过蒋子渊最擅长应付这个，他知道。也好在蒋子渊在这，要不他甩袖子就走，管它是关乎什么的大计。

“想要替老师与我分忧？”蒋子渊问，“董司长倒说说，想如何替老师与我分忧？”

“下官斗胆，”董尚元顿了顿，才说：“下官认为，自然是像从前一样，将混血儿缉拿归案……”

“囚于地牢，找个合适的时机，全员诛杀？”蒋子渊问。

“下官不敢自作主张，全听龙王与大人吩咐。”

“董司长，你擡起头来。”蒋子渊道。

董尚元刚擡起头，蒋子渊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你擡起头看看，龙王位子上坐的是谁，是从前那嗜血成性的老龙王，还是那暴虐无道的允彻，嗯？”

董尚元被吓得一抖，立即叩首在地，冷汗霎时顺着脸侧淌下：“大人息怒，下官该死。下官自知龙王以深仁厚泽涵养天下，断不会做那等暴虐之事，是下官鲁莽，下官千不该万不该提出查杀混血儿之事，请大人息怒。”

“擡起头来。”蒋子渊冷声道。

“是。”董尚元颤抖着跪直了身体。

蒋子渊一改方才的高声怒喝，缓声道：“董司长，我老师信任你，才会在这种危机时刻重用你，吩咐你何事了，你奉命去做便是。其他的小聪明暂且收一收，不要急功近利。你只需领旨做事，日后的囹圄司，还是当年的囹圄司。”

董尚元忙叩首道：“下官明白，谢大人提点。”

“老师。”蒋子渊轻声叫唐砚。

唐砚点了下头：“如何做你吩咐他便是。”

“是。”蒋子渊应，唐砚在这，他需得征求唐砚的意见，才可对董尚元下令。

“起来回话。”蒋子渊道。

“是。”

“董司长，囹圄司的查杀队，该用还是要用，可如何用，你要拿捏好分寸。我老师居仁由义，最是厌烦用暴虐无道的手段镇压百姓，可眼下盛世将倾，泰平安宁之下暗流涌动。我们要有所作为，但不能胡作非为，董司长可懂？”

“下官懂。”董尚元马上应，“下官令查杀队寻得混血儿的踪迹，但不抓不杀，仅盯着他们便是。如若他们安然生活，不曾为那暗流推波助澜，那便无事，倘若反之，下官立刻向龙王与大人禀报，听侯龙王与大人的发落，那时再决定是否要将其缉拿归案。”

与董尚元说话，似高山流水般顺畅，好不痛快。

董尚元领命告退。唐砚看着坐得离他有些距离的蒋子渊，看得入神。平日里蒋子渊与他说话时，语气都是缓得不能再缓，永远对他有求必应，看他的目光中除开爱意便是温柔。眼前这宽严相济、恩威并施，时而高声怒喝，时而不疾不徐，眼中尽是谋略的蒋子渊，他见得少，却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老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砚只是出神地看着蒋子渊，未想目光已跟着蒋子渊到了自己旁侧。他胡乱地错开视线，说：“没什么。”

唐砚这慌乱得不敢直视他目光的样子全被蒋子渊纳入眼底，他弯起眼睛，靠近了些：“嗯？真的没有吗？”

唐砚推拒着已经靠过来的蒋子渊，还在掩饰：“没有。”

他从蒋子渊肩上模糊地看到钟伯匆匆往出走的背影，忙拉了拉蒋子渊的手，示意殿门口。

“钟伯，”蒋子渊急忙直起身，知是被钟伯瞧见了他胡闹，赶忙叫了声，“钟伯有何事？”

钟伯一听蒋子渊叫他，又赶忙停住步子，转回身行了一礼，却不擡头，道：“打扰龙王和蒋公子了，付将军在宫外求见。”

“叫他进来。”唐砚道。

“是。”

钟伯转身离开，唐砚擡手便打：“闹，被钟伯撞见了，回去好好坐着。”

蒋子渊被打得心甘情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