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2）
“思诏，思诏……”付昭叫道。
唐砚仅剩一丝微弱的意识，待他看清时，那红光已缠绕在蒋子渊掌心，正攀着蒋子渊的手臂向上爬。
和阇蹙起眉头，意识到大事不好，禅杖瞬时便到了他掌心。牵扯着蒋子渊的灵线骤然缩短，他径直掐住了蒋子渊的脖子，锋利的禅杖直抵蒋子渊的灵核。
不想未等他动手，蒋子渊忽地睁开双眼，眸中红光乍现。那禅杖霎时被蒋子渊一掌震碎，随即便传来和阇的惨叫声。
那掐着蒋子渊脖子的手，直接被捏碎了。
和阇疼得冷汗淋漓，翻起一掌，击在蒋子渊的灵核处，不想直接被震了出去。他倒在地上，攥着那只被捏碎的手腕，踉跄地起了身。两指张开，骤然形成一面隐身结界，他与身后的弟子倏忽消失，不见踪影。
蒋子渊捂着灵核踉跄地后退几步，低头不停地晃动脑袋，像是已看不清眼前之物。
“子渊……”唐砚撑起身体，沙哑地叫了一声。
蒋子渊的样子极度痛苦，他掌心的红光愈聚愈多，愈多他就愈痛苦。直到他踉跄地跪在地上，受不住地嘶吼一声，垂下头去。一道白色影子忽地从蒋子渊身体中窜出。
正爬向蒋子渊的唐砚眸中一颤，望着那白色影子，身体骤然僵在了原地。
付昭本想扶起唐砚，见着这白色影子，也浑身僵住。
那影子的模样已垂垂老矣，斑白的头发与胡须落在地上，掌背枯槁干裂，眼袋低垂松垮，瞧向蒋子渊的目光却十足的狠戾。
“混帐东西！竟是为了他将灵力唤醒，这一世我不封住你，你还要步前世的后尘，与那个贱人颠鸾倒凤，违逆天理！”
那影子说着擡手，对着蒋子渊的头部就是一击。他双手交缠，在掌心凝成一道泛着暗红光芒的符咒，那符咒肆意吮吸那影子所剩无多的灵力，迅速膨胀，光芒四溢。那影子擡掌一推，那符咒骤然被打入蒋子渊眉间。
“即日起我封你七情，唯余六欲，你要为我龙族绵延子嗣，固本生根，不可再与唐砚那贱人生出半分情意。毁我龙族根基者，杀！”
那影子念完这咒语，再对蒋子渊头部沉重一击，那符咒骤然显现，随即没入蒋子渊眉间。
他转身看向唐砚，狠戾道：“贱人，隔了一世，你还要勾引自己的学生，恬不知耻！我留下这只残损的魂魄，将它藏于彻儿的灵核中，就是为了今日！你休想再霍乱吾儿心智！”
那影子说完这番话，便仰天大笑。他完成了此生的夙愿，也终于肯让自己的魂魄归西——随着那残破笑声的消失，那影子也逐渐消散。
老龙王允颂之，大劫后提前封存自己的生命，将自己所剩无几的残破灵魂叠入允彻的灵核中，等了这许多年，在允彻的灵力于这副新的身体中觉醒时，将自己放出，完成了他身为老龙王的最后一个使命——将蒋子渊变成上一世的允彻。
唐砚身体僵直，心肺一阵剧烈地翻腾，他捂着心口吐出了一口血。泪水淌到唇边的血流中，一起砸到了地上。他的渊儿…前一世的允彻……原来不是自己变了心意，而是这样被迫地，被封住了心中的情意，才会变成那个怪物，才会在看向他时满眼尽是狰狞的欲望……
“杀……”跪在地上的蒋子渊缓慢地擡起头，站起身，眉间凝结着阴鸷的戾气，眼眸低垂没有一丝生气，擡手便召出了泛着红光的龙渊，嘴里不停叨念着：“杀……”
“子渊，”唐砚硬是撑起了身体，他看着这眉眼间锁满戾气的蒋子渊，身体不停地发颤。当年的允彻，就是这样拎着泛着红光的龙渊闯进那家药馆，将他捆在马后拖回龙宫，他的靖儿惨死在乱蹄之下……
“老师！他们醒了！”宋潇尧叫喊道。
唐砚回首，见李书竹和宋潇尧身边倒着几个和阇的弟子，是刚刚被李书竹打得晕死了过去，此时已醒了过来。方才和阇慌忙逃窜，未将他们带走。
那几名弟子醒来，还未弄清状况，只见这一行人中唯有蒋子渊是站立着的，瞬时便移到蒋子渊身侧，劈剑便砍。哪知剑刚擡起，已被龙渊刺穿了心肺。
鲜血迸溅，蒋子渊却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未蹙一下。
唐砚眸中一颤，灵核骤然疼了一下，指尖弹动，他感知到有灵力溢出。
“星落。”一把锋利的锏瞬时出现在掌心。
那邪祟的丹药控人灵力有时限，现在时限过了，唐砚的灵力便恢复了。
和阇余下的三个弟子，都已成蒋子渊剑下的亡魂。滚烫的血泼洒在蒋子渊脸上，他眉间凝结的戾气却越发浓重。他提剑便走向倒在地上的唐绛羽，唐砚瞬时便到了蒋子渊身侧。
蒋子渊眉头一蹙，举剑便朝唐砚砍去。
龙渊将将碰到星落，蒋子渊骤然蹙起眉头，浓重的戾气郁结不散，他却擡眸看向唐砚。眸中残存的理智挣扎着显现，复又被狰狞的杀意盖住。
“蒋子渊，”唐砚身体已快撑不住，他沙哑道，“你敢步前世的后尘…我会亲手杀了你。”
蒋子渊额前散落的发丝不停地颤抖，看着已是忍到了极致。那满是戾气的眉头反复锁起，他痛苦万分，却嘶哑地叫出了一声：“老师……”
唐砚心头一颤，他瞧向蒋子渊痛苦的眉眼，不敢相信蒋子渊在被加诸封印的情况下，竟还有一丝理智。
“子渊！”唐绛羽于风沙间醒来，见到蒋子渊这样子被吓了一跳，爬起身去阻拦眼睛已经发红的蒋子渊：“他是老师！你做什么！”
蒋子渊忍得呼吸发颤，他闭目片刻，极力克制涌动的戾气，可顷刻间落败，他忽地睁开眼，一掌便将唐绛羽推了出去。这一掌灌满灵力，唐绛羽登时吐了口血。
“蒋子渊！”唐砚甩手将星落运满灵力，直接给了蒋子渊一击。他本以为蒋子渊会极力反抗，不料蒋子渊丝毫未挡，登时被掀翻在地，吐了口血。
不过须臾，蒋子渊已撑起了身体，那狠戾却破碎的目光又缓慢地挪向唐砚。唐砚转腕，星落霎时化作钢鞭，径直击向蒋子渊。龙渊凌空抵住，两股灵力堪堪撞上，霎时间土崩树飞。
蒋子渊此时本该是灵力鼎盛之时，却教灵力已至尽头的唐砚占了上风。
烟尘弥散之间，唐砚竟见到蒋子渊有猩红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方知蒋子渊此时还在压制那股戾气，怕伤着他。心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他将收起星落，却见龙渊上的红光忽地浓重起来。他擡眸，见蒋子渊眉间郁结的戾气更加深重，是那封印在起作用。
星落猛地一颤，那猩红灵力骤然压住他一分。眼看唐砚快要撑不住，蒋子渊一掌将唐砚击开，唐砚登时便吐了口血。
他以为蒋子渊终于失去理智，要开始攻击他，便硬撑着运起灵力，星落将触碰到蒋子渊时，蒋子渊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用龙渊撑住了身体。
那猩红的眸子痛苦地望向他，额前颤抖的发丝下掩藏着挥散不去的戾气。蒋子渊紧蹙着眉头，眼眶中盛满难熬的泪水。
“老师……”他嘶哑破碎地唤了一声。
声音将落，他忽地擡起泛着红光的龙渊，果决地架在了自己颈侧。
唐砚心头剧烈地疼了一瞬：“子渊！”
他喊出声的同时，蒋子渊的脖颈鲜血喷涌。
深重的戾气于蒋子渊眉间消散，龙渊剑刃上的红光消失，只剩下滚烫的鲜血，从剑刃滑落剑梢。
“子渊！子渊……”唐砚的声音蓦地哑了，他扔了星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蒋子渊身边，揽住了砸向地面的蒋子渊。
他胡乱地捂着蒋子渊颈侧鲜血喷涌的伤口，滚烫的血液却从他指缝汩汩淌出。心口骤然被撕裂，唐砚却哭不出声，也喊不出声，只是捂着蒋子渊的伤口不停地摇头，泪水徒劳地滑落。风沙俱散，唯余唐砚熬不住疼痛的费力艰涩的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