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大世界篇6（2/2）

“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听说最近张大人宠幸那个，是他心上人呢。”

刺耳的窃窃私语伴着寒风飘进了唐砚耳中。他侧过头，见院外站着一个一身白色褂袍的男子。那男子发髻凌乱，额侧发丝在寒风白雪中颤动，素白的袍子上沾着条条血渍，脸侧带着鞭伤，如果不是现下失魂落魄，定是一位十足俊朗的公子。

“戚儿……”

嘶哑的声音从近乎干涸的喉咙中传出。他猩红的眸子注视着院中的废墟，直到那群侍卫走开，从那被扒开的废墟中，看到了一副雪白的身体。

“戚儿……”

他紧锁着眉头，泪水从猩红的眼眶中掉落，迈动僵硬的步子走向那片废墟。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足印，每走一步，白雪便跟着悲泣一声。

废墟中的人仅露出半幅身体，在那半幅身上尽是血痕。细瘦的锁骨被穿上了一条刺目的项链，如赤红血蛇盘于素白玉柱之上，滚烫的血从被穿透的伤口中滴滴答答地落到雪地上。

那人面容清秀，即使此刻闭着眼，嘴角淌着血，也并不影响他的好看。

“戚儿……”

那光着脚的白袍公子终于到了那人身旁，缓慢地跪下身去，擡起的手却迟迟不敢落在那人身上，仅是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

“公…子……”

游丝般的声音传了出来，躺在废墟中的人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些。

那公子紧锁的眉头中终于盛不下将他心肺搅碎的痛楚，他攥着自己的衣角，哽咽地哭出了声。

“公…子……戚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公子躬下身，将额头抵在戚儿旁侧，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摇着头道：“是我…是我没用……护不住你……”

戚儿仅是摇头，混着血液的泪水从脸侧躺下。他擡起沾着血的手，去摸那公子的头发，说：“不…怪……公子……是我……”

“叫我的名字……戚儿。”那公子哽咽着道，“我不愿听你叫我公子……”

戚儿的脸色白得不像话，大概是身上的伤疼得他没力气，他却还是蹙着眉头笑了，小声呢喃着叫：

“吟离……吟离……”

那声音细若游丝，唤过几声后，便随着寒风飘散了。

那公子那样跪了许久，才红着眼睛直起身，擡起僵硬的手，将戚儿的眼睛合上了。

他小心地给戚儿擦脸，将脸上的血渍和手上的血渍都小心地擦净。即使戚儿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他也未敢碰戚儿身上的伤，仅是将外头的白色褂袍脱下，轻轻地盖在了戚儿身上。

他小心地摩挲着戚儿的脸颊，轻声说：“下辈子…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那调子与戚儿呢喃着叫他名字时很像。

话毕，鲜血迸溅，他一头撞死在了戚儿身侧。

空中落雪，落到他们冰冷的身体上，也落进鲜红的血泊中。两股鲜血几经流转，最终淌到了一起。

“诶呦！这这这，这怎么还自寻短见了。”

“心上人叫人折腾成这样，怎么活啊。”

“他这名字叫得不好，吟离吟离，吟咏别离，不是祥兆。”

“本来这名字就是他娘生他时难产死了，他爹才给他取的，能是什么祥兆。”

“公子在这！快来人！”一直扒废墟找人的侍卫又喊。

那群侍卫刚安顿下晕死的张大人，又紧着往院子里跑。本以为还要背出来，没成想张公子平日里的饭没白吃，竟连晕都没晕，自己扒着废墟爬了出来。

身上的金丝褂袍已经被撕烂了，他擡起粗壮的手臂，费力地去擦脸侧的尘土。头顶的瓜壳帽已经不知去处，他摸着光秃的头顶，呵斥身旁的侍卫：“去把我的帽子找回来！找不到我要你们的命！”

“是是是。”身旁的侍卫紧着又去扒废墟。

“他怎么死了！”这公子擡起短粗的手臂，指着废墟下的戚儿，大声质问身旁的侍卫：“他怎么死了！他死了我玩什么啊！”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这公子鼻尖竟冒出了汗珠，他擡起满是赘肉的手，挥掉鼻尖的汗，大喊道：“你们再去给我抓！抓一个这样的！抓不到就要你们的命！快去！”

唐砚厌恶地挪开目光，揽着蒋子渊，转身想走，却听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哭声。他回过头，见是那个药馆的老婆婆，此时正跪在院门外，不停地冲他磕头。

“你诅咒我吧…诅咒我吧！坏事都是我做的，不要诅咒我的孙儿…不要诅咒我的孙儿啊……”

那老婆婆身旁跪着一个男孩子，也跟着那老婆婆一齐磕头。直起身时见他目光茫然，头上系着一道白色布带，上面用红色墨笔铿锵有力地写着两个大字：状元

那男孩子嘴里不知一直叨念着什么，唐砚漠然挪开视线。残破的风雪中，有清朗的诗书声传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