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圣心昭昭(1/2)
第71章 圣心昭昭
京郊十里亭,霜枫似火。
马车辘辘停在官道旁时,车辕上跳下一个束着马尾的少年。
爹爹,那就是京城吗?
玄色披风掠过车帘,秦战按着刀柄跃下马车。秋风忽急,吹得他披风猎猎作响,露出内里暗绣龙纹的箭袖。
他忽然按住温言肩膀,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儿子肩头。
站着别动。
石青缎面的车帘再次掀起,温亭羽弯腰下车时,一枚枫叶正落在他肩头。
他顺着秦战的目光望去,十里亭内月白人影正在斟茶,羊脂玉壶倾泻的水线在秋阳下闪着碎银般的光。
四名作商贾打扮的侍卫看似闲散,可其中那个搓核桃的汉子,虎口分明是常年拉弓才有的厚茧。
那是......
微服私访的陛下。秦战声音压得极低,唇角却扬起熟悉的弧度,排场倒是不大。
亭中人忽然擡头,金冠束起的发丝间掠过一道流光。
年轻帝王执杯的手停在半空,茶烟袅袅中,那双肖似先帝的凤眼微微弯起。
秦爱卿。清越的嗓音穿过枫林,惊落一地红霞,这茶再不来喝,可要凉了。
臣参见陛下。
秦战刚要单膝触地,青年帝王广袖一拂,袖中暗纹在秋阳下流转如水。
将军不必多礼。鎏金护甲堪堪停在秦战肘前三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温亭羽垂首时,一缕散发滑落肩头。他听见自己青布鞋踩碎枯叶的脆响:草民参见陛下。
年轻的帝王忽然倾身,伽楠香串垂落在石桌上。他伸手扶住温亭羽,指尖动作堪称温柔,力道却不容抗拒:温太医,别来无恙。
转眸看见温言,问道:这孩子是?
温言下意识往秦战身后躲了半步,又猛地挺直脊背。少年抱拳时,腕骨凸起的弧度与温亭羽如出一辙:草民温言,拜见陛下。
好名字。皇帝忽然轻笑,眼角细纹让他看起来像个寻常书生。
执壶斟茶时,滚水冲开碧绿茶芽,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众人表情,尝尝今年的雨前龙井,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茶汤在白瓷盏中漾开涟漪。秦战垂眸看着浮沉的茶叶,指尖在石桌下轻叩温亭羽的手背。
将军府一直给你们留着。皇帝吹开茶沫,语气闲适得像在讨论天气,知你不愿做京官,可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秦战眉梢那道疤突然跳了跳: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北衙禁军总教头。皇帝从袖中取出鱼符放在桌上,玄铁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挂个虚职即可。
他忽然擡眼,目光如刀锋出鞘,每月点卯三次,其余时间...视线扫过温亭羽微微绷紧的手指,随你。
一片枫叶飘落茶汤。温亭羽盯着那抹渐沉的红色,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这个看似闲散的职位,实则是掌控京城十六卫调兵权的要害。
温爱卿。皇帝忽然转向他,指尖轻叩桌面惊起茶烟,温爱卿医术高超,如不想进太医院,也可开医馆。
不知何时备好的洒金宣在石桌上铺开,狼毫笔尖墨汁将坠未坠,皇帝又看向温亭羽,朕亲自给你题匾。
秋风突然转急,卷着沙粒击打在亭柱上,温亭羽的广袖被吹得翻飞如蝶。
茶烟散尽时,皇帝忽然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搁。罢了。他起身时月白常服铺开满地流光,三日后朕要见到将军的述职折子。
走出两步又回头,这次眼里带着真实的笑意,温小公子若想进国子监,可随时递牌子。
待銮驾仪仗远去,秦战突然抓起茶壶仰头痛饮。茶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冲淡了后背的冷汗。
老狐貍。他抹着嘴冷笑,却把温亭羽冰凉的手攥进掌心。
温亭羽望着官道上扬起的尘埃,突然发现儿子正偷偷捡起皇帝用过的茶盏。
少年对着阳光细看盏底印鉴的模样,让他想起多年前太医院里,那个偷学把脉的小学徒。
回城的马车碾过官道上的碎石,车厢随着颠簸微微摇晃。温言整个人几乎要探出窗外,束发的绸带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爹!朱雀大街的铺子挂着西域琉璃灯!少年半个身子悬在窗外,手指着远处闪烁的彩光。
秦战一把揪住儿子后领,像拎小猫似的将他拽回座位。玄色披风擦过楠木车壁,发出沙沙轻响。
坐好。他屈指在温言额头弹了个爆栗,京城不比陇西,当心被拍花子的拐了去。
温言揉着发红的额头,眼睛却仍亮晶晶的。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爹爹,陛下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到?
少年说话时,袖口沾的茶渍还带着龙井的清香——正是方才偷偷舔了皇帝剩茶的证据。
陛下想知道的事......秦战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刀柄缠绳,自然会知道。
温亭羽忽然掀开车帘。秋阳斜照在他清瘦的侧脸上,将青衫照得近乎透明。
你应了?他声音很轻,像在问秦战,又像在问自己。
应什么应。秦战嗤笑出声,犬齿闪过寒光。
这是皇上坐稳了江山...粗糙的指尖划过温亭羽放在膝头的手背,想让咱们给他卖苦力呢。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温言瞪圆了眼睛,目光在两位父亲之间来回转动。
少年突然发现,每当爹爹说大不敬的话时,温爹爹的指尖总会无意识地蜷缩——
就像现在,那修长的手指正死死揪住青衫下摆,将布料拧出细碎的褶皱。
那......温言刚开口,马车突然碾过深坑。颠簸中秦战伸手一挡,小臂肌肉绷紧如铁,稳稳护住差点栽倒的温亭羽。
北衙教头可以当。秦战就势揉了揉儿子炸毛的发顶,手法粗鲁却温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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