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结渐解(2/2)
他迅速低下头,但温亭羽分明看到,少年的嘴角悄悄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厌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他依旧话很少,但眼神不再那么防备。温亭羽配药时,他会安静地坐在一旁,帮忙分拣药材;秦战练武时,他也跟着一招一式地学,虽然动作笨拙,却从不喊累。
夕阳西沉,将医馆后院染成一片橘红。温亭羽半蹲在药架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晾晒的药材。阿厌蹲在他身旁,怀里抱着个竹篓,像只乖巧的小兽。
这是当归。温亭羽拣起一片暗红色的根茎,递到阿厌面前。晚霞透过薄薄的药片,在他掌心投下琥珀色的光晕。
阿厌接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低头嗅了嗅,鼻尖立刻皱了起来:苦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嫌弃。
温亭羽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半个月来,阿厌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说话都像在试探什么。
良药苦口。他顺手理了理阿厌额前散落的碎发,但它能让受伤的人好起来。
阿厌盯着手中的药材看了许久,突然问道:像我这样?
温亭羽的手顿了顿。夕阳下,少年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盛满了细碎的金光。他温和地点头:对,像你一样。
阿厌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他将当归轻轻放进竹篓,动作谨慎得仿佛在安置什么易碎的珍宝。
放好后,还特意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它们整齐地排列着。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战大步走来,身上的练功服还带着汗湿的痕迹。他站在两人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今天练得不错。秦战伸手揉了揉阿厌的脑袋,力道大得让少年往前栽了栽。
阿厌的耳朵立刻红了起来,像两片晚霞落在了耳尖上。
他低着头继续整理药材,但温亭羽注意到,他摆放的动作比先前快了许多,指尖甚至带着点雀跃的意味。
秦战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药材:晒好了?
别乱动。温亭羽拍开他的手,刚晒干的。
秦战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而戳了戳阿厌的肩膀:明天教你新招式。
阿厌猛地擡头,眼睛亮得惊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交织在一起。药香在晚风中缓缓飘散,混着远处飘来的炊烟气息,温暖而安宁。
阿厌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两人。温亭羽正耐心地教秦战辨认药材,而素来严厉的秦师父此刻却像个学生般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故意说错几个名字,惹得温大夫无奈叹气。
少年低下头,把脸藏在阴影里,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竹篓里的当归散发着淡淡的苦香,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这味道也没那么难闻了。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温亭羽就被一阵细弱的呜咽惊醒。
他掀开锦被,赤脚踏在冰凉的地砖上,随手抓起外袍披在肩头。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推开隔壁房门时,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月光透过纱帐,照见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阿厌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只露出半个苍白的额头,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阿厌?温亭羽轻声唤道,在床边坐下。
指尖刚触到少年的额头,就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得一颤。阿厌似乎陷入了梦魇,嘴唇咬得发白,细瘦的手指死死揪着被角,指节泛着青白。
醒醒。温亭羽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做噩梦了?
阿厌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扩散得很大,像是看不见眼前的人。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突然,他一把抓住温亭羽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撕破。
......爹......这个字眼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颤抖的哭腔,爹......
温亭羽浑身僵住了。衣袖被扯得绷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指尖的颤抖。
门口传来脚步声,秦战倚在门框上,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两人隔着昏暗对视,谁都没有出声。温亭羽深吸一口气,俯身将阿厌搂进怀里。少年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单薄的脊背在他掌心下剧烈起伏。
没事了。温亭羽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放得很柔,只是做梦,睡吧。
阿厌的脸埋在他肩头,滚烫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灼烧着皮肤。
渐渐地,那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但攥着衣袖的手指仍不肯松开,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秦战无声地走近,粗粝的掌心抚过阿厌汗湿的额发,将黏在脸上的碎发拨开。
他扯过被子,仔细地盖住少年单薄的肩膀,动作意外地轻柔。
这小子,秦战压低声音,指尖点了点阿厌紧握的手,倒是会挑人。
温亭羽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容颜。烧得通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几簇。他轻轻擦去那些湿痕,指尖拂过少年眉间那道浅浅的疤痕。
还是个孩子。温亭羽轻声道。
窗外,满月悬在梧桐树梢,清辉如水般漫过窗台。夜风拂过药圃,带着当归与薄荷的气息,轻轻掀起纱帐一角。
阿厌在睡梦中往温亭羽怀里蹭了蹭,终于松开了紧攥的衣袖,转而抓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秦战低笑一声,伸手想把人拎开,却被温亭羽摇头制止。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守着这个被噩梦惊醒的少年,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月光渐渐淡去,但床前相叠的身影,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