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父亲（2/2）

靳野给他爸安排的是最好的治疗，最好的病房。

两个人站在病房门跟前，犹豫了一会，陈墨敲了敲门。

“进。”门内传来陈德庸的声音，虚弱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墨进到病房，一看见他爸，便睁大了眼睛，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疾病带去了人往日的风采，只留下了病殃殃的一副躯壳。

陈德庸本来圆润的脸，因为重大疾病生命急剧地流失，两颊深深的凹陷，那双经常瞧不起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

一看到陈墨，陈德庸那干枯，粗糙的手的伸了出来，“你来了。”

陈墨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陈德庸掀开被子，哆嗦着双腿就要下地。

陈墨跑过去扶住自己的父亲，他父亲的胳膊像只干枯的朽木一样，纤细而脆弱。

“推我下楼走走吧。”

“好。”

陈墨推着陈德庸，走到医院的花园中。

花园内种着时令季节开放的花，随着风吹来，带来一股花香。大片的绿叶随着风不停地摆动着，送来一片生命的气息。

大自然是会使人变好的。

“老二，你瘦了。”陈德庸突然对他说。

陈墨推着轮椅的手突然攥紧，他没想到陈徳庸竟然会关心他瘦没瘦。

活了十九年，陈德庸第一次关心他。

陈墨的鼻子有点酸，他调整了语气，“不怎么，爱吃饭。”

“老二，我都知道。”陈徳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每天就啃一个白馒头，跑外卖，为了给我看病赚钱。”

陈墨不吱声，他对于父亲的感情很陌生，父亲不喜欢他，他却很爱他的父亲。

或许孩子天生就爱父母，但是父母不一定爱孩子。

“不是，很累。”陈墨的声音很小，所有的委屈其实他都可以咽下，但习惯了没有爱的他，受不了别人突然关心自己。

陈德庸好像很熟悉轮椅，他熟练地将轮椅转过来，“孩子，是我这个当爸的对不起你。”

什么......什么？陈墨好像出现了幻觉，他爸说什么？

突然起来的话让陈墨有些不知所措，他爸刚才说了什么？

“阎王门前走一遭，有些事我也豁达了不少。从你妈离开的时候，我就把所有的恨都加在了你的身上。当时你那么小，你懂什么呢？”陈徳庸的声音颤抖，“我明明知道，这些事情和你都没有关系，但是我不想承认是我的问题，我是个懦弱，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我把过错都强加在你的身上。”

陈德庸没敢看陈墨的脸，他怕看到小儿子那副泪眼汪汪的样子，他扶着轮椅，颤抖地站了起来。

在陈墨惊讶的目光之中，陈德庸突然软着膝盖，竟然朝自己的小儿子跪下了。

他活到这个岁数，在死亡之前，他突然明白了，除了生与死，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与自己血缘相连的两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陈墨吃惊地捂住嘴，过了一秒他才反应过什么。

自己的父亲，竟然向自己下跪了。

他慌慌张张地跑去扶跪在地上的苍老男人，可那个男人就固执地跪在地上，头也磕了下来。

“孩儿，爸对不起你，爸跟你跪下，是不是就能减轻爸的罪啊？”

陈墨看着他父亲的身躯，第一次感觉他这么苍老。

他家亲戚甚少，他没感受到过亲人的离世，他突然想到，要是陈徳庸死了，他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