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无耻(1/2)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无耻
第四十五章
乌金西坠, 众鸟还林。
棠梨宫各处掌灯,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供着钧窑菱花口花盆,盆中点着几处宣石。
沈鸢侍立在窗前, 廊下水声依旧, 水珠顺着雨链往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烛光淌落在沈鸢身后, 平静温和。
宫人双手捧着大漆捧盒, 鱼贯而入。衣裙窸窣, 罗绮穿过缂丝屏风,亭亭玉立出现在沈鸢身后。
捧饭安箸。
沈鸢害怕人影,用膳时也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
摆饭毕,宫人悄声退下,倏尔闻得身后一记细细柔柔的声音。
“陛下、陛下不来吗?”
宫人一惊,没想到沈鸢竟会主动开口说话,她笑着朝沈鸢行礼。
“陛下还在御书房议事, 姑娘可是有要紧事找陛下?”
还在御书房,那苏亦瑾也在?
沈鸢心口惴惴, 一颗心七上八下。
满腹愁思落在攥紧的丝帕上, 沈鸢无心用膳, 又怕宫人偷偷向谢清鹤告状, 只能胡乱用了两口。
更深露重,空中摇曳着花香树影。
将近戊时三刻,谢清鹤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棠梨宫前。
宫人提着羊角宫灯,笑着迎上前:“陛下, 姑娘今夜等了您一夜,还未歇息呢。”
沈鸢怕极了谢清鹤,往日都恨不得早早上榻, 避开和谢清鹤见面。
这样的话本该取得谢清鹤的欢心,可不知怎的,谢清鹤那张脸似乎更难看了。
飘渺夜色勾勒出谢清鹤颀长的身影,他唇角勾起一点冷笑,青玉扳指握在掌心,转了又转。
“……是么?”
阴测测的一声,不寒而栗。
冬风凛冽,吹落满地的落英。
宫人屈着双膝,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再不敢多言。
寝殿光影照明,窗前一株旁的树影也无。
从窗下飘入屋的水声淅淅沥沥,谢清鹤瞥一眼廊下悬着的雨链,驻足不动。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往日谢清鹤从未听过的。
若是知道他过来,沈鸢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哪里会主动等他,又主动过来找自己。
屏风后响起两声脚步声,而后又消失不见。
沈鸢立在屏风前,娇小的身影笼罩在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之下,掌心沁出细密的薄汗。
谢清鹤迟迟没有转过屏风,沈鸢无奈之下,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畏惧,悄无声息往前迈出一步、两步、五步。
转过缂丝屏风,谢清鹤果真立在五彩线络盘花帘前,漆黑眼眸晦暗。
长袍上似是还沾着夜里的露水,烛光静悄悄淌落在他脚边。
谢清鹤默不作声擡眼。
四目相对,沈鸢眼中的惶恐无处遁形,一双浅色眼眸闪躲。
谢清鹤从容不迫:“等朕有事?”
沈鸢怯生生,视线移落在自己布满道道伤痕的手背上:“上、上药。”
她还记得谢清鹤只给自己上了一半的药。
风声摇曳,水声叠着檐下的铁马声。
谢清鹤握着沈鸢手手腕,不紧不慢给沈鸢涂药。
往日他抓着沈鸢的手腕,沈鸢都会害怕,会发抖,会躲开,可今夜却安安静静。
她不再一遍遍重复着“我错了”,也不再去抓自己的手背。
沈鸢的“正常”并非因为谢清鹤的退让,并非因为他在廊下设的雨链,而是因为苏亦瑾。
甚至,苏亦瑾都不曾出现在沈鸢面前。
谢清鹤眼中缀上冷意,不由分说揽着沈鸢坐在膝上。
温热气息洒落在沈鸢脖颈,惊起无数的颤栗。
沈鸢朝里瑟缩。
蓦地,一声笑落在沈鸢耳边。
“苏亦瑾还真是灵丹妙药。”
沈鸢一双眼眸瞪圆,她猛地扬起头,颤栗的指尖藏在广袖中。
谢清鹤漫不经心垂下眼眸。
“知道朕今日找他入宫都说了什么吗?”
捏着沈鸢手腕的力道极轻,谢清鹤指腹上还带了一点薄茧,轻轻在沈鸢腕骨上摩挲而过。
沈鸢胆战心惊,背后莫名涌出无尽的仓皇失措:“我、我……”
余光瞥见谢清鹤腕上的红痣,沈鸢眸色一顿。
仅仅一眼,沈鸢彻底惹怒了谢清鹤。
榻上的漆木案几被推翻在地,沈鸢整个人被推向榻中,她从未见过谢清鹤那样的眼神。
冰冷阴郁,如丛林中危险不容侵略的野虎猛兽。那双漆黑瞳仁中结满冰霜冷雪,似是要将沈鸢生吞活剥。
“你在看什么?”
谢清鹤嗓音阴沉,如在地狱中走出的阎王恶鬼,手中沾染了无数性命。
他的动作几乎和温和扯不上半点干系,粗鲁而强势。
沈鸢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她眼前黑了又黑,尖叫着想要从榻上跑开。
“你走开,走开!别过来!”
一声惊呼从沈鸢嗓子溢出。
谢清鹤握住她的脚腕往榻上扯去,半只脚压在她膝盖上。
沈鸢趴在榻上,看不见身后,只能拼命朝里躲。
一只手握住她后颈,谢清鹤捏着沈鸢脖颈,和自己对视。
“让朕走开,那你想要谁来?”
很奇怪,谢清鹤的声音明明是带着笑意的,沈鸢却莫名颤栗,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她连话都说不清:“没有、没有谁。”
两行热泪从沈鸢眼角滚落,“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朕不能,那谁可以?”
谢清鹤好整以暇和沈鸢对视,他慢悠悠吐露出一句话,“苏亦瑾么?”
最后一个字落下瞬间,沈鸢身上的素白中衣被扯落在地,丝帛断裂,露出纤细白皙的肩颈。
“不可以,你不可以……”
沈鸢哭着喊着,无奈半边身子趴在榻上,她连推拒谢清鹤都做不到。
心衣松松垮垮垂落在身前,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遮挡物。
“不可以,不——”
一声尖叫过后,沈鸢双眼蓄着的泪水簌簌沾湿了锦衾。
榻前垂着的霞影纱被沈鸢扯落在地,只余下鎏金铜扣子空荡荡在半空晃动。
沈鸢双目失神,泪如雨下。
泪水氤氲在沈鸢眼前,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见烛台上的光影随风摇曳,看见长条案上供着的香炉,青烟袅袅,如迷雾夺去了沈鸢的神志。
……
棠梨宫的灯火彻夜通明。
宫人手持珐琅戳灯,眼观鼻鼻观心侍立在廊下,巴不得自己是聋子哑巴。
殿中起初有争吵声传出,而后噼里啪啦摔了满地的东西。
谢清鹤没发话,也无人敢入殿洒扫。
再之后,是沈鸢的怒骂声、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哀求声。
沈鸢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又求了谢清鹤多久。
素手无力垂落在榻边,肩上手背密密麻麻都是红痕,无一处是好的。
皱巴巴的心衣盖在沈鸢身上,堪堪遮住了那一点风光。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种事这么痛苦。
屏风后隐约传来水声,谢清鹤披着长衫转过屏风,刚要抱起沈鸢。
榻上的人影忽然有了动作。
“你滚、滚开!别碰我!”
沈鸢嗓子沙哑,泣不成声,簌簌泪水夺眶而出。
她狠命对谢清鹤拳打脚踢,可那点力道在谢清鹤眼中,不过是隔靴搔痒,不自量力。
手足挥舞间,沈鸢不知打到何处,一记耳光清脆落在谢清鹤脸上。
沈鸢手指僵硬,掌心泛着红,不可思议盯着近在咫尺的谢清鹤。
她怔怔扬起手,又一次耳光落在谢清鹤脸上时,谢清鹤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似是要将沈鸢的腕骨捏碎了。
“闹够了没有?”谢清鹤面无表情,阴沉着脸丢下一句。
沈鸢转首侧眸。
往日纤细白净的脖颈此刻布满青紫红痕,触目惊心。
谢清鹤眸色一暗,指腹顺着沈鸢鬓角往下,落在那一方红痕上。
沈鸢朝后躲去。
“躲什么?”
谢清鹤勾唇,眼中满是不屑鄙夷,“你本来就是朕的。”
沈鸢抿唇不语,任由泪水滑过自己的双颊,满腔哽咽悉数咽在喉咙中。
谢清鹤单手擡起沈鸢的下颌,“怎么不说话?”
沈鸢别过脸,拂开了谢清鹤的手。
她肩膀哭得一颤一颤,鬓松发乱。
心衣乱糟糟盖在身上,露出半边莹润的美人肩。
谢清鹤眸色沉沉:“说话。”
沈鸢垂首,低低从喉咙中吐出一个字:“滚。”
谢清鹤不怒反笑。
窗外北风呼啸,鸦雀无声。
谢清鹤哑然失语,一只手不轻不重捏着沈鸢的后颈,薄唇落在沈鸢耳尖。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朕的寝殿。”
不单是这里,天底下的一草一木,都是谢清鹤的。
沈鸢张瞪双目,嗓子染上哭腔:“那我走,我可以离开的。”
她声音含糊不清,嗓子也因为哭了许久,哑得不像话。
谢清鹤从容不迫:“你以为你能走去哪?”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谢清鹤淡声:“若是朕想,你连棠梨宫、连这张榻都走不出去。”
沈鸢满脸的难以置信:“无耻之徒!”
双手捏拳,拳头再次如雨点砸落在谢清鹤肩上。
沈鸢遍布伤痕的手背突兀出现在谢清鹤眼中。
谢清鹤眉心皱起,单手握住沈鸢的拳头,凌厉的眼皮挑起,谢清鹤一字一顿。
“日后你若再敢装疯骂傻、再敢在手背留下抓痕,朕不介意宣苏亦瑾再入一次宫。”
沈鸢僵在原地,瞳孔颤动。
她双唇嗫嚅:“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沈鸢几近崩溃,“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苏亦瑾不过是少时救了自己一命,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莫名其妙被沈鸢连累。
沈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前忽然晃过明宜惨不忍睹的死状,沈鸢心口蓦地一滞。
她害怕苏亦瑾成为下一个明宜。
沈鸢颤巍巍擡起双眸,喉咙泛起阵阵苦涩。
一双眼睛忐忑不安望着谢清鹤:“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陛下……放过他,留他一命。”
一滴泪水从沈鸢眼角滚落,正好砸落在谢清鹤手背。
温热滚烫。
谢清鹤黑眸晦暗深沉,他哑声,手指往下,一点一点圈住沈鸢的手腕。
“朕想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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