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要骗我。(1/2)
第99章 不要骗我。
在夏日,河西地区的黄昏会持续很长才进入黑夜。
阿史德利在裴家用完夕食的时候,阳光有余晖,堂上仍有光亮,于是他临时起意带着阿史那鹄、贺鲁延提前出发,去找昔年曾一起跟随他大父阿史那贺一起征战过的部下。
李闻道与褚清思也一同跟着出来。
二人站在藩篱外,命几名武士追随,并给予最重要的后备补给,包括两日的水粮、基础的药物及几千钱,还有刀剑。
因求速度,所以不能负重太多,连影响马行动的鞍都不能装戴。
这些也足够到下个目的地。
有钱,沿途也可以与商队买。
阿史德利收下这些东西,而后又道:“当年很多人不是归降去了长安,便是散落在突厥及北庭各地,我未必能保证找到所有人。”
褚清思笑看着对面的人。
这是在脱责,又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要重回突厥夺汗位。
阿史德利一直都在动摇。
李闻道亦是付之一笑,嗓音温和,毫无权势所带来的压迫之感:“尽力就好,有阿史德将军在,便已是师出有名。”
阿史德利曾是突厥的右将军,跟随在父兄身边一起为阿史那贺征战,突厥王庭的很多人对他皆有印象。
褚清思又看向站在旁边的阿史那鹄。
自昨日从堂上离开,阿史那鹄不再绝食,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大吼大叫,起居饮食皆正常,唯一不同的就是很沉默,失去了从前充满生气的眼睛与灵魂。
什么也不问。
什么也不说。
阿史德利沉重点头,习惯性地使用大周礼仪:“既如此,我们先行告别。”
“稍等。”见中年男人即将要走,褚清思将手中的东西递交过去,“阿史德将军久别故土,可能会需要这个。”
阿史德利收回踩上马镫的脚,转过身,接过一看发现是张羊皮地图,其中有些地方连自己都不清楚地势情况,但这上面却把河流山川所在皆描绘出来。
他大喜过望,迅速拱手,低头答谢:“多谢魏国夫人。”
褚清思温声回以“言重”二字。
随即退后一步,为马匹留出余地。
在上马之前,阿史德利最后确认了一遍:“你们那日所说是真?”
李闻道似知道中年男人在忧虑什么,嗓音如山川,沉而重,气势蕴含于无形之中:“待你们夺得可汗之位,大周的兵马立即就会退出突厥境内,我们也绝不参与突厥内政。”
阿史德利拱手致意,然后上马,率着两个突厥人与几个大周武士驰入河西的黄昏中。
褚清思稍作转身,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
突厥内战消耗更多的是突厥的兵马及王庭朝气,此一战,至少数十年内都会疲软无力,不能再向他们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不过阿史德利也会得到想要的可汗之位,阿史那鹄梦寐以求的复仇亦可以实现。
很快,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拉回她的思绪。
李闻道牵着女子往屋舍迈步。
*
二人各自回到居室后,褚清思在室内不断来回踱步,将自己曾在此居住的痕迹逐一“清除”。
衣服、披帛以及步摇、簪花、玉钗,全都尽数收起。
随后她脱下锦履,直接毫无顾忌地席地而坐,开始收拾那些简帛,却忽然发现几案上的竹简之中,似乎散落着一枚很小很小的玉印。
仅是片刻,她感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不知所以地擡眼。
男子就站在门外。
褚清思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们刚分开未有一刻。
李闻道难得表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我私印不见了。”
褚清思顿时明白,视线落在那堆竹简上:“在这里。”
因为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连两日都待不了,所以没有再另外准备男子的居室,而是让其住在叶独远的屋舍。
但其实,男子深夜来了她这里寝寐。
李闻道迈腿过去,发现竹制熏笼上躺着几条三指宽的麻帛。
无需男子开口,褚清思就已先行解释:“前几天眼睛有些发疼,所以裴娘子请来医师为我熏眼。”
李闻道弯腰去捡自己的私印:“我们尽快办完事情就回洛阳。”
褚清思整理着案上的简帛,先把它们规整整齐,之后再一起放入筐箧:“这里很好。”
李闻道直起身,拧眉:“眼睛都发疼了,还好?”
察觉到他似乎很想离开鄯州,褚清思忽然不说话了,擡起头,努力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李闻道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言也不语。
他早已清楚女子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何意,于是停下要离开的脚步,耐心问道:“有何话要对我说。”
血液倒流,头颅开始昏痛,褚清思双手抓着凭几,立即将脑袋回归正位,语气淡淡:“裴娘子近日身体有些不适,应该是炎夏用冰导致胃疾又有所加深。”
李闻道缄默少顷才开口,而情绪依旧很淡:“我知道了。”
褚清思陈述着一个事实:“裴娘子她们是你的家人。”
这几日,妇人常常以各种理由来找自己谈话,哪怕相对无言,只是陪着妇人坐坐,妇人都会很欢愉。
她能够感觉到裴盈珺喜欢身旁被儿女子孙围绕的感觉,但又不想自私地将裴月明、叶独远都困在自己身边。
还有刚才,妇人站在堂前注目着他们,似乎怕他们就此不见。
可能是与去年的那个意外有关。
褚清思低声道:“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阿史德利开始行动后,阿史那温不久就会得到消息,他们明日也必须要前往庭州,部署之后的行动,这场博弈就看谁能更好利用传递消息不及时所带来的时间差。
李闻道眯了下眼,察觉到什么。
他弯腰,拿起熏笼上的其中一条麻帛,从后方绕到前面,准确覆盖在女子的眼上,不仅捆缚的动作很慢,语速也缓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褚清思还未做好准备,眼睛就被遮住了,突然失去视力的她很清楚男子这是不悦,当即便开口询问:“阿兄是觉得我多言了吗。”
李闻道否认:“不是。”
但语气也实在说不上是好。
为不让女子曲解,他特意放缓声音:“若你是无关之人,你前面所说足够让我拂袖而去,但你是与我密切相关之人,因此你无论说什么,我都爱听。”
褚清思于帛下睁开眼,让弥漫着药味的热气进入眼内。
她分辨不出男子的情绪,好像是愉悦的,因为最后几字有笑意。
褚清思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可你不高兴,对吗。”
李闻道坦然承认:“我不高兴仅仅是因为你前面所言很像是...”
他顿住,缓缓蹲下身,将头轻抵在女子颈侧:“要离开,再也不回来。”
褚清思莞尔:“是阿兄想多了。”
李闻道喃喃:“但愿是。”
他将话题又重新扯了回去:“所以瞒了阿兄什么?”
没有敷衍过去的褚清思只能直面,神情不改:“我擅自代阿兄应允了裴娘子,以后还会来河西候问她,并与她多共处几日。”
李闻道笑出声。
笑声很短促,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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