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旧臣（2/2）

……

清辉阁。

“殿下！”一声清脆的叫喊从屋内传出，听上去还带着哭腔，藏于暗处的褚不庭愣了一瞬，确定应该不是自己被发现了。

只见一个身着紫衣，装扮华丽，面庞稚气未脱却身材姣好的西域少女奔跑出屋，一下扑到安泫青面前。自然，王爷本人是关注不到这么多的，他只能看见一名穿得略少的女子要对自家夫人动手动脚。

就在褚不庭以为她要抱上去，眉毛已经皱得能夹死苍蝇的时候，那少女却“扑通”一下跪在安泫青脚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袍角。

安泫青迅速后退了一小步，给呼延使了个眼色。

呼延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琅月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她却像秤砣一般纹丝不动。

他脸色一变，差点忘了这臭丫头练过！“诶诶诶小月你有话好好说嘛，这种礼节在大均很重的！”

琅月没有去纠正他殿下不是大均人，不需要遵守他们的礼节，哽咽道：“殿下，属下以为您再也不愿见属下了……此次属下重回故土，五冥教主很是惊喜，他允诺……”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安泫青冷声打断她。他想说楚西靖是什么人？凭什么把惊云统治了七十多年的土地拿来给你复国？但他没有。因为他清楚，琅月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是不愿听。

“太子殿下……”

“别这样叫我，我还不想见识锏卫刑讯逼供的手段。”他厌恶地呵斥道，“褚涣一事，你难道没有要解释的吗？”

他没有让面前的人站起来的意思，琅月便一直跪着，不甘地回答道：“琅月只是想复国。”

梁上的褚不庭眉心一跳，复国？

“复国？”安泫青冷哼一声，“你出生在惊云，长大在昱都，你告诉我，你要复什么国？”

面前的少女严格意义上其实并没有自己的名字，“琅月”二字是国名，这个名字是琅月国师代代相传的。但琅月国早在七十二年前就已不再需要国师了。

现在这位琅月年仅十七，她出生的时候，世间早已没有琅月国。这也是安泫青一直不明白的，为什么她对所谓“复国”如此执着。

琅月咬着下唇不出声，呼延在安泫青身后不停挤眉弄眼，她也权当没看见。半响她才嗫嚅道：“是五冥教主……他告诉属下说，可以复原鸣沙令。”

在场所有人皆是面色一变，呼延更是满脸惊恐地想去拽她起来，又碍于公子那要吃人的气场不敢动，心说你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活腻了，哥哥我见识过这五彩缤纷桃红柳绿高矮胖瘦的花花世界，还不想这么快骑鹤西去！

“呼延，”安泫青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呼延觉得大概是因为王爷在，公子还不太想暴露自己青面獠牙，吱哇嗷呜的一面，“你回去一趟，告诉楚西凉，看好那个邪教头子。否则，他不愿意背弑兄的罪名，我不介意亲自替他动手。”

——但是公子你用这么冷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好像更可怕了啊！

呼延只觉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琅月从明天开始主理清辉阁，不得离开昱都半步。掌柜，你看住她。”

掌柜心下哀嚎，除了公子，还有谁能管得住国师！这绝对不算个好差事，而掌柜不敢言他，只得苦着脸领命。琅月默不作声，眼眶里打转的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安泫青没有在后院多待，扶了扶银面，径自上了顶楼。这次他来之前叫呼延收拾妥贴了，不会再发生上次那种被灰尘呛得去了半条命的状况。

褚不庭从背街的窗翻进来，禅掉衣上尘土。

白天将窗子支起，屋内的采光极好，室内陈设可一览无余，自然也能看清那香案与两个简陋的木质牌位，以及上面所书“先父安在水”、“先母琅清”，落款处“不孝子安泫青”几字。

安泫青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对褚不庭解释，“爹娘尸骨无存，按他们所说的琅月旧俗，是已经归于天地，无需再设灵位供奉。但他们就这么去了，除了一个清辉阁，什么也没留下，我总觉得，不应该这样……”

而褚不庭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视线在他低垂的眉眼处久久摩挲。

“他们……死于一次刺杀，就像我曾经历过的无数次那样，很普通的一次刺杀。”

听到这，他的心口蓦地一疼。

饶是有着“西北狼王”之称的褚不庭，甚至是从前当过杀手的聂政，也从不会用“普通”去形容任何一桩刺杀。

安泫青低眉垂眸，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笑声。指尖抚上面具，取下来拿在手上，对着阳光细细描摹上面的花纹，“搅得整个西域血雨腥风三百年的鸣沙令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轻颤着吐出，“我以前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因它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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