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九十四日(2/2)
“师兄,你抓头发干啥?”
“不干啥。你别学我说东北话,你这正儿八经的语调,说东北话太奇怪了。”
郗阳抿抿嘴唇。“小嫂子也说东北话……”
“小嫂子本来就是东北的。”
“那你堂哥呢?”
“他是个奇葩,跟谁说话口音就像谁。”
郗阳愣了半晌,转头看我,问:“那他俩在床上也说东北话吗?”
我:“……”
我上哪儿知道去!这小混蛋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而且为什么这么八卦的句子,从郗阳嘴里说出来,竟然有种正儿八经探究真相的意味?我踏马都想跟他认认真真开展讨论了好吗?
这就是郗阳的能力,很奇怪,不管他说的话有多扯,他就是有让闻者信服的本事。
有次我俩遛弯儿,碰上有人要跳桥,越劝越激动,郗阳站在旁边,对那人说了句“生活还是有希望的”,那人仿佛信了,愣神儿的瞬间被民警给拽回来了。我还记得他当时刚走出去几步,就跟我叹了口气,说:“活着本来就是件绝望的事啊”我也觉得很有道理。这小混蛋。hτΤρδ://.ъīQμGéq.CοΜ
所以郗小骗子的技能是天生的,并不是我看不透。正因为如此,在最初认识郗阳的时候,他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很扯的故事,大抵是说他上学时候曾感到迷茫无助,因为刘向南的出现,才让他觉得生活有希望,说刘向南是他的人生导师。那时候我是真的信了。小百合怎么就这么会骗人呢?我好喜欢他!
咳咳,正经说案子。说、案、子。
自从被肖映诚带回来,关进实验室,郗阳的噩梦便开始了。
这期间,他经常面面对的,是一个喜怒无常的舅舅,几个陌生的小孩儿,一群戴着口罩面无表情的人,还有一堆带给他痛苦的冰冷器械。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在这时,眼角常常带着笑的刘向南,就成为了郗阳眼中特别的一个,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郗阳极其信赖的人。
郗阳曾经以为,刘向南是那群人当中唯一有良知的一个,正是基于此,他曾相信刘向南对肖映诚的全部控诉。但再精心的伪装,总有被戳破的一天,郗阳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刘向南的疑点。
去年,我们端掉那个制/毒场所后,郗阳将cis-t1016与一系列儿童失踪案件联系起来,发觉这个曾经给予他安慰,也曾得到过他信任的,如同长辈般一直存在于他身边的男人,跟那些人一样的唯利是图,甚至更加丧心病狂。
后来,郗阳拿着从肖阳那里得到的证据,去找刘向南对峙,方才得知刘向南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那男人颤颤巍巍告诉郗阳:“我对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深深地自责,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肖映诚,以为自己是在救人,却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郗阳,你放心,我已经将材料整理好,准备公之于众,揭露那些人的罪恶。我愿意,用所剩无几的时间赎罪。”
郗阳选择了相信,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更大的圈套,哪儿有什么忏悔?有的只是更多欺骗。
只看理论不搞案子的小百合哪里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会因为自己犯过的错而后悔,让他们痛哭流涕的,往往只是对铁窗的恐惧。如果他们不被抓住,他们就会一直享受逍遥法外的乐趣,沾沾自喜,肆无忌惮。
在一线干了十年的我,永远不可能立地成佛。我看过太多受害者的眼泪,只要有了证据,牢笼和子弹,就是我对魔鬼的“慈悲”。
然而我自恃狠厉,头头是道地跟郗阳讲道理,却不知道在未来的某天,那场围剿,困兽犹斗,我却因对方所谓的“忏悔”放松了警惕,也因此害了郗阳。
我跟洪亮约了在局后门口见,预备把郗阳放下,就直接拉着洪亮去看守所。偏巧高架上有车出事,洪亮和黄泽堵在了上头。
我找地儿停了车,拉着郗阳的手,不舍得他下去。
“有东西给你。”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回来光顾着抱你,差点忘了。”
郗阳有些惊讶,旋即小脸微微泛起红晕,在口袋里摩挲了半天,也拿出一个小小的绒布礼盒。“其实,我也买了。”
“啊?你也买翡翠吊坠了?你买的哪家的?这东西溢价高,买不好容易上当。”
“翡翠……吊坠?”郗阳看着我,呆愣愣的。
“对啊。”我打开盒子,拿给他看:“平安扣。店家之前以为我是给女孩儿买,就推荐了这个,后来知道是男孩子,就又推荐了一堆别的,但是我觉得就这个最适合你,中间还有个百合花的图案,特别适合你,喜欢吗?”
“啊?喜欢……喜欢。”
小家伙怎么了?莫不是没看上?也对,海城肖家那么有钱,郗阳看得上眼的珠宝应该都很贵吧?可是他从来不嫌弃我穷啊,不应该是因为东西便宜就不开心啊。那为什么?金镶翡翠,是不是有点儿土?我觉得还行啊!
“唉?”我这儿瞎琢磨,就看郗阳鬼鬼祟祟,把刚刚掏出来的盒子往回塞。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把盒子收起来了?我还没看你买的什么样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定做的!还要再修改一下,改好了再给你看!”
郗小骗子今天发挥不稳定啊,这明显是在糊弄我。我不干:“我就要现在看。”
“等我改好的。”
“不改了,就这个了!”
“你等等。”
“不等!就现在!”
“师兄,你别……”
“我现在就要!”
我俩这儿正你争我夺,我抢他躲,突然“碰碰”两声,有人敲窗户!我俩同时朝那边看过去,只见我师傅的脸出现在车窗前,铁青铁青的,而此刻,我整个上身正压在郗阳身上。
师傅你听我解释啊!不是你听到的、看到的那样啊!
我撒手的同时,郗阳也撒了手,小礼盒就这么掉在了副驾的座位空隙里,没了踪影。我跟郗阳对视,从他的眼中读到了跟我同样的情绪:“完犊子了,证据掉了,说不清了!”
我赶紧起身,郗阳开门下了车,跟我师傅说话,我这边儿一着急,安全带竟然还卡住拿不下来了!我师傅跟郗阳说这话,不时拿眼睛瞄我,哎呀我去给我急死了!
终于!我折腾了少说两分钟,终于把安全带解开了!我开门出去:“师傅早!”
柳政委擡头,脸色极差:“早?我看你是没睡醒!”
我:“……”我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大呼冤枉。
“不是说去看守所吗?怎么还在这儿欺负郗阳?”
“我没有我没有!我等大洪呢!大黄他俩堵车,马上到,马上就到!唉来了来了!”正说话,他俩的小车就从路口拐了过来。我心说你俩可快点儿吧,你们然哥要废!
柳政委叹了口气,招呼郗阳,声音宛若慈父:“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师傅慢走!”我简直不知道是该鞠躬还是招手。
柳政委回头看我一眼,又看看我的小捷达,丢下一句话:“给你这车贴个膜。厚点儿的!”
我:“……”
师傅,我真没在车里欲行不轨啊!郗阳眨眨眼睛,颠儿颠儿地跟着我师傅走了,还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