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第四十九日(1/2)
第 50 章 第四十九日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很“缺德”的书,叫《酉阳杂俎》。因为当时年纪小,没得什么文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最后一个字念“蛆”。就这么念了很多年,后来被我妹发现了,狠狠嘲笑了一顿。
为什么说这书“缺德”?如果说有人在深山老林中发现一神秘洞xue里头有个大妖怪嗷嗷叫唤,这也没啥,但这本书里的故事,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点名道姓的,很多是日常可能发生的,就显得真实且吓人。
举个栗子,有个故事,说有一人半夜睡觉,把胳膊伸到床外边,突然被一只手抓住,拉下床去,仆人掘地三尺,挖出一副枯骨……自打看了这本儿书,我睡觉的时候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手脚坚决不肯超过床的边缘!就因为此,那年我去集训,驻地没有空调,只有一风扇,我就硬是把自己捂中暑了……
郗阳知道之后,笑了我好久,有时候趁我半梦半醒,还偷偷把我的手挪到边儿上,看我缩回来,他就窝在床上咯咯笑。笑什么笑?还有力气笑,不够累是吧?好啊!继续啊!
我的童年阴影,全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现在想想也算不上什么,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象力丰富,天生戏精难自弃。可是郗阳经历的,是真正的阴影。冰冷的仪器给他和那些孩子带来的,除了身体上的痛苦,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郗阳在讯问室的时候,跟傅月月聊了很多在实验室的经历,有些细节,让我们这一屋子刑警都倒抽凉气。从办案区出来之后,郗阳却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是他编的,我目瞪口呆。
“我不记得了,真的。”郗阳摇摇头:“我刚刚说的那些,很多都是我梦里反复出现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的想法影响了记忆,慢慢强化出那些画面。”
我搂过他的肩膀,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我告诉他:“总会水落石出的。”郗阳点点头,靠在我胸口。我对他许诺一万次“永远爱你”,也不会比为他查清真相更实在。
王小山自杀一事至此盖棺定论,他下葬那天,他法律上的妻子和养子回了国,小男孩儿以儿子的身份为他送了葬,除了我们几个警察、傅月月、许朋的父亲许铮博士还有郗阳之外,没有其他人。他的遗物不多,有些作为了物证,剩下些个人物品和几件衣物,傅月月烧给了他,连同他的那封信一起,还给了他。
随着调查的进展,王小山在“换魂案”犯罪组织中的地位得到确认。心理学专业出身的他,相当于组织中的首席心理师,是我们确定的三号核心人物。我越是了解这个人,越觉得这人可怜。
年轻时的王小山恃才傲物,且想法偏激。毕业后留校当老师的他,对熬年头、写论文、评职称的生活很不满意,特别在他发布一篇通过心理干扰影响儿童记忆的论文之后,王小山在单位就更不受待见了。令我哭笑不得的是,王小山不受待见,并非因为这文章的内容,而且,当时他研究这个,是出于对儿童PTSD的治疗,也就是说,王小山曾经是个好人。他受到排挤,完全是因为这篇文章引起了学界重视,院长认为,这年轻人太出风头,这样是不好的。然后,高能的是,王小山一个搞研究的授课老师,被调去搞学生工作了!
王小山这个人,怎么形容呢?我盯着他的遗像想了好久,脑子里不再回放他死前狂吐血的画面之后,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郗阳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侧耳,他小声在我耳边说:“帅不帅?”
草?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又有文人气质,又有总裁风度,岁月在这个人脸上留下的,全是阅历,却没有伤痕,是真他妈帅!
等会儿,小百合,你几个意思?我斜眼看他,递上一个眼神,郗阳抿了抿嘴唇,到底忍住没笑,常言道死者为大,毕竟是人家下葬呢,我俩要是嘻嘻哈哈的,多少有点儿过分。
下山的时候,我和郗阳走在最后,许老爷子搂着傅月月的肩膀,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下走,从背影可以看出,小姑娘在哭。她没有父母家人,青春全耗在这个案子上了,现在王小山死了,她也算是为许朋报了仇,以后的日子,傅月月要怎么走呢?
跟傅月月他们分开之后,郗阳我俩到了停车场,我问他:“回家吗?”这几天郗阳很累了,虽然他没说,但如果换做是我,也得是身心俱疲了,所以我想着别去单位了,直接回家休息吧。我是真没想到,小百合一脸期待地问我:“回家做吗?”
我——靠!做你大爷!我拉了拉高领毛衣,没接话。郗阳吐了吐舌头,拉过安全带系好,靠在椅背上,乖乖坐着看外头的冰天雪地。
相处久了我就发现,郗阳对两件事特别感兴趣,第一件就是骗我上床,而且不仅仅局限于床。车子回城,路上人本就少,加上时间尚早,同行的几辆车子开走之后,就剩下我的小捷达在路上不紧不慢地晃悠。
郗阳收回视线,来回打量车里的空间,我正想着小家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就说话了:“咱们什么时候换车啊?”
这几天忙,我把这事儿忘了。不过还好,新款捷达常年有现货,我琢磨着身上带着卡,要不就顺道刷一辆得了,可没等我说话,小百合又开口了:“能不能也换个裴欣那样的越野车?我突然觉得陆巡性能挺好的!”
滚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性能?你那小脑袋里头,怕是只有一个字。于是我回答他:“不能。”
郗阳抱着膝盖坐着,不高兴:“你说了,车型让我选的。”
“对。但我说的是车型,不是床型。”
小百合自知被识破了,假装擡手挠痒痒:“就想……尝试一下嘛。”奸计未得逞,郗阳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他感兴趣的另一件事情上——他掏出眼镜戴上,从包里拿起一沓案件资料,用修长的手指开始翻页,一秒变身清心寡欲。他这纯真禁欲的长相真是太坑人了,特别是所以切换状态的技能,烘托得我好似一个臭流氓。
“回去再看吧,小心晕车。”我说。
郗阳摇头:“不不不,回去就没时间看了。”
“……”我突然有点儿怕他了,真的。
或许是见我没回应,郗阳擡头看我:“师兄你怎么了?你表情好奇怪。”
“没事儿。”我假装打了个哈欠。“没睡好。”我表情不奇怪,你说话才奇怪好吗?
郗阳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接着说:“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检查一下从王小山仓库里拿回来的东西,既然他笔记里提到制药仪器,核心装置很可能就在他那一堆零件儿里。”ьìQUGeq.Co
“你说的没时间,是指要干活?”
“啊?不然呢?”
不然……?他真是把我给问住了。“我以为你要去看我师傅。”机智的我一秒给自己解围。
“你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他不是说了不让我们去?”
他是说了。“但那万一就是客气客气呢?”
郗阳放下手里的材料,歪头看我:“柳政委,是这种客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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