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独一无二（2/2）
林楚森的脑袋嗡的一声，慌张道：“我不骗你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放开我好不好呜呜呜……你放开我……我求求你了……”
心脏剧烈的砰击声，以及不再费力的喘息，逐渐恢复的体力，愈发红润的皮肤……都在告诉他——他的苏常亦快死了。
缚嗔链紧忙往林楚森身上攀爬。
“还要故技重施吗？”苏常亦抓住那一截锁链，语气淡淡，“没时间了。”
林楚森语无伦次，垂死挣扎般细数着该如何让自己死，最后哽咽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活。”
苏常亦只是轻飘飘说：“你不舍得，这魂魄在我这里养了四百年，沾了我的气息，关于我的一切，你都不舍得。”
他的声音与刺耳的雷电轰鸣声似把林楚森活生生按进深水中，窒息的流水包裹全身，挤压胸腔和肺部，他渐渐喘不上气，嗓子像塞了一坨厚厚的棉花，只能发出一丝呜咽：“我恨你……”
“林楚森，你以为我不恨你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你关进一间小屋子里，死死锁在我身边，哪怕你敢离开我半步，都把双腿打断，折磨你，囚禁你，让你生不如死。这样你就永远不会骗我，这样你的世界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怀中人的安安静静，只有轻微的颤抖让苏常亦知道他在哭。
“可惜啊，可惜啊林楚森，我他妈不舍得！就是因为我的懦弱我的不舍得，才会让你一次又一次把我丢下，才会让你有机会一次又一次逃离我的手掌心。”
苏常亦感受着他的温度，感受着他身体的柔软，感受着他的气息。
如果他的存在是以林楚森为代价，那么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他本身就是个错误。
如果他能剥夺林楚森的记忆就好了，让林楚森余生都活在无忧无虑中，而不是在痛苦的囚笼，折磨着，念想着。
不断回忆他曾经拥有过一只不听话的怪物，不断回想着他曾经爱上过一只怪物，不断回忆他的怪物死在他怀中。
日复一日活在悔恨痛苦中。
“林楚森，这次换我丢下你，对不起。”苏常亦亲吻他的耳朵，最后一吻，他轻声笑道，“天黑了，晚安，亲爱的。祝你的梦里再也没有苏常亦。”祝你余生都忘记苏常亦。
闪电联结天地，像一张大网困住一切没有灵魂的怪物，困住林楚森的心脏。闪电将世界一分为二，将理智撕裂成无数碎片。
一刹那，剧烈的闪电撕破黑暗，山崩地裂，犹如万兽哀嚎。
狠狠劈向苏常亦的闪电中夹杂着林楚森心如死灰的哭喊：“苏常亦！！！”
天不会给予任何一只怪物怜悯，闪电重重碾碎世间的污浊、错误与寄生虫。
林楚森想说，他原本打算着，等自己的魂魄打碎重新找回来那天，他们从此过普通人的日子的，他会永远陪着苏常亦，再也不分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就当是做了一场并不美好的梦。
他会回来，他可以道歉，他可以赎罪。
可是苏常亦不行，念想中的平凡日子，在闪电贯穿怀中人身体的这一刻。
彻底、彻底、彻底被碾碎。
他没有苏常亦了。
他背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却可笑到连留住一只怪物的资格都没有。
他承载着联结天地的半神体，却连过平凡日子都成了奢望。
他献祭自由与灵魂守护的苍生，独独容不下一个苏常亦。
万家灯火，终是没有一盏独属他。
“可是……”林楚森呜咽着搂紧一动不动的苏常亦，像做错了事的孩童轻声呢喃，“我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仅此而已。
可他，没有苏常亦了。
遮天蔽月的阴云笼罩下，不知为何下了一场暴雨，水珠倾泻而下，似老天悲凄哭诉。
暴雨子弹般射入泥土之中，压下泥土中的那抹腥甜。
哗啦啦的积水漾满地面，搅混泥土。
一道道闪电接踵而至。
远处城市里，巷子里，街道上，响起一声声惊叫。
近来正值大暑，雨多，行人纷纷撑起雨伞，疾步往家里赶，呼喝着快些去收衣服。
玻璃窗内，女孩喝着杯甜牛奶，感慨道：“这雨来得真及时，正好驱一驱炎热。”
人们行色匆匆，不会有人知道几公里外的山谷中，废弃鬼区，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不会知道这次暴雨咏唱的是一念之差的生死。
雨水冲淡黑色的污秽，清甫里最深处，上百具尸体的朝拜中，是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雨水早已浇透他们的身体，林楚森的眼泪和着雨水一齐滑落。
连绵的暴雨中，听不到其他声音。
心脏的绞痛让林楚森的灵魂与意识都要剥离，如果，他能随着闪电一起死该有多好，如果天谴是将他的灵魂灰飞烟灭该有多好。
雨水带走最后一颗心如死灰落下的泪水，空洞的表情只剩下了麻木。
可是身上压着林楚森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错觉吗？
直到苏常亦直起身体，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浇灌，下巴几乎成了汇集雨水的漏斗，下巴上的雨水浇灌在林楚森脖颈。
两人愣在原地，对视了好久好久。
苏常亦呆呆从唇缝中挤出一句：“我没死？”
一瞬间，林楚森以为自己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他擡手想扇自己一巴掌，手挥了一半被苏常亦抓住手腕。
真实的触感包裹林楚森的手腕，一如既往的炽热。
苏常亦的确没死。
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苏常亦松开林楚森的手腕，从掌心中扯出一条通体乌黑发亮的锁链。
他扯开袖子，右臂上依旧是一整条梵文刺青，只是和从前的略有不同。
这是——独属于个人的灵器。
拥有灵器只会有那一个原因。
温热从林楚森胸腔随着血液的迸发席卷全身，只觉得全身战栗发麻，天旋地转，呢喃出了两个字：“魂魄。”
“魂魄……”苏常亦反反复复咀嚼这两个字，“我有了……灵魂？”
联结的闪电与快速转动的法盘将黑夜映成白昼。
万万年的更叠变迁，世间唯一一个拥有灵魂的嗔出现了。
大千世界，变幻莫测，神能成人，人能成神，成鬼，成怪。
因爱生魂的嗔，因爱成人的嗔，天上地下，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