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2)
小涛很无所谓的说:“我妈链子拴在地窖,我爸给人做工摔下来,动不了。”
许野汶怔了下,这时摄像大哥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信息,将冰冷的摄影机架起来,对准小涛了。小涛蓬乱的头发在摄像机里就像一颗杂草,爆发着它顽强的生命力。
“你家里其他大人呢?”
小涛:“我奶奶拾破烂,前两天下雨,滑了。”他的两条麻杆似的胳膊交叉拧出一个别扭的姿势,带着孩童独有的大无畏,说:“搁床上躺着。”
许野汶心头狠狠一颤,他精致的西装下那副身躯再也无法从容,他的肝和他的肺,以及他身体内部所有的器官在这一刻都超负荷工作着。他看似摆脱掉的过去好像又成了谁的未来。
“她生病了吗?”
小涛:“不知道,她说躺两天就好了。”
许野汶说:“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小涛就在前面引路,许野汶和摄像进到那个黑漆漆的瓦房,被烟熏黑的墙壁,堆在地上的杂物和衣服,无一不象征着这个家缺乏秩序。随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摔断脊梁的男人,被囚在地窖下精神失常的女人,和小涛那个精瘦且起不来身的奶奶。她还在对他们笑,笑容里,她残缺的牙齿东倒西歪,许野汶愣了很久。
他们又到院子里去,坐在木凳上,因为许野汶的身高和摄像的体型对小涛那样的孩子不平视,就会有一种压迫感。
“你有什么愿望吗?”许野汶问。
小涛不算干净的脸上咧出一丝笑容,说:“没有咧。”
“那么,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许野汶带着一种不算成熟的素养又一次问小涛,他掐自己的手心,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快要掐出血。
小涛焦黄的皮肤给出了答案,稚嫩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种麦。”
临走之前,许野汶把身上的钱留给了小涛,小涛说不要。许野汶硬塞给他。小涛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就像看一丛沉甸甸的稻子。
后来,这档节目播出了,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小涛一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同情。有人给台里打电话,要小涛的地址,说要资助。那会儿,很多人向小涛献爱心,许野汶也因此有了自己的栏目,不再只做别人的背景板。
“你知道小涛现在怎么样了吗。”许野汶问程纵。
程纵说:“该上学了吧?”
许野汶摇头,高鼻擦过程纵胸膛,说:“他在拾荒。”
程纵心一揪,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许野汶冷不丁道:“他没有我那样的奶奶。”程纵一下把许野汶抱的很紧,紧到他们都感受到痛苦。痛苦伴随着骨头和血液,在他们身体里挤压,变形,涨大,直至淹没他们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