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骨血相残(下)(2/2)
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重新拥有肉身,只要一念之差……
漫天血雨落地。
手骨被人攥住提起,归远岫从上方俯视他,目光冷戾,“你到底是谁?”
许振整个人都沉浸在不可思议中。
被归远岫攥住的那只手,竟然传来了感觉!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被人舔舐骨缝的难耐,是精准渗透心髓的痒,是一种让人癫狂的……快感。
许振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归远岫得到的是另一件秘器,也许是融合了火种,也许是另有一番奇遇。他不愿意承认对方拥有利维坦之血,因为假如这是真的,他一定经受不住诱惑。
现在许振知道了,这是真的。
他的另外一半肉身……真的在归远岫身上。
机会难得,转瞬即逝,无从思考,无从犹豫。
手骨瞬间刺出。
毫无意外地贯入了归远岫的胸膛!
“我是……”
许振竭力用声带发音,却无比困难。
“杀你的人。”
归远岫任由他穿心而过,哑声一笑。
“杀我?”他说,“怕你想多了。”
许振瞳孔骤缩,就要将手抽出,却被他死死捏住。他不但不惧怕这只手,还捏着它往自己心脏的位置送,一公分,十公分,手骨从他背后穿出,这正是许振刚刚攥心杀死黑袍人的一幕,可是这一次,并没有一颗心脏供许振摘出。
他的胸膛里空空如也!
利维坦之血的拥有者可以任意改变身体器官,归远岫的心脏不在该在的位置,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如此诡异的能力该怎么对付?
许振心念急转,口中却拖延时间:“果然是个怪物。”
归远岫冷声:“怪物?你还是我?你究竟是谁?这身骨头又是从哪里来的?”
纷乱思绪中,许振意识到,他为什么反复问“你是谁”这个问题,到底在怀疑什么?他见过他的金身,见过他的手骨……
归远岫突然一笑,伸手来揭他的面具,口中说道:“身子都被我看光了,还遮什么脸。”
“你!”许振侧身一避,猛然出手。
然而归远岫揭面是假,试探为真。和许振交手数招,两人对峙,他冷冷道:“果然是你。”
许振已经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归远岫有一身诡异的血肉,却没有与之相配的骨。假如将他全身关节捏碎,就算利维坦之血再强大,也只会是一堆垮塌的烂肉。
许振右腿横踢,直冲他的半月板而去。他后撤半步,双臂交叉向下格挡,力道击中他的肌肉如同泥牛入海,全无反响。他抱住许振的小腿肚一扭,又猛然一拉!
许振毕竟格斗经验不足,被他一招扭转身体,后背半翻,匆忙间想不出应对之法。
归远岫身体贴上许振的背,右手提起他的骨腿后拉,牢牢禁锢在身侧,左臂勒住他的脖子,从背后擒住了他。
许振手腕一翻,灵炮环的光球开始在手底凝聚,面上却假装不敌,以这副姿态同他僵持。
归远岫在他耳间喷气:“原来当初我不是搬回一个艺术品,是带回了一个窥伺者。原来穿衣服的雕像不一定是雕像,还有可能是心怀鬼胎的人。”
许振道:“如果不是你胡作非为,又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事?自作自受。”
“这么说,那天晚上绑架我的黑衣人也是你,你有一半钢骨,所以才不怕子弹。我哥要我画出雕像的衣服,那时候他就在怀疑你吧,你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呢?”
“你有一只手是骨手,平常必然要戴手套,刚巧我认识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戴着手套的人。更巧,这个人突然从学校消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你吗?手可……摘星辰的振?”
许振手底的光球消散,身份已经被认出,假如不能一举杀死归远岫,后患无穷。
他右肘后击,从少年怀里挣脱出来,归远岫任他离开,没有坚持。
许振弯下腰,拾起矽胶和手套,慢条斯理地戴好。
“你比一个月前变了许多。”
“哦。”归远岫不置可否。
“我能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样吗?”
“一问换一问,公平交易。”
“好。”
“一个月前,我在课堂上突发噩梦晕过去,这件事是你做的?”
“为什么怀疑我?”
“因为你是我的前桌,因为你送我去了医院,更因为那些梦……我已经很久没做了。”
许振垂眸,没有否认,“是我。”
归远岫眼眶猩红:“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让我经历噩梦?现在又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得罪你那几次?我以为你许振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难道我看错了吗?”
“我已经答完了,”许振不愿意多谈,“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回答你的问题。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我只是从你制造的那场噩梦中惊醒,记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往事而已。”
他转身就走,扔下一句冷硬的宣告:“要想杀我,请尽管来。无论你有什么招数,我都奉、陪、到、底。”
许振始终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千列岁杀从石堆后现身,“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不对他来一梭子。”
“你就可以不用亲自出手了是吗?”千列岁杀把机枪往他手里一放,“这件事没人能替你做,何况这人开枪也打不死。”
见他一直低着头,千列岁杀放软了语气,“你不甘心,我知道,但你不能这样为难自己。我告诉过你利维坦之血的特性,你出手之前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
“你回去吧。”许振疲惫地说。
“你要去哪?”
“别管我。”
许振来到满是镜子的房间,将自己十七年的人生轨迹过了一遍,最后镜子变回镜子,好像整个世界全是他的倒影。在这个让人无所遁形的房间,他问镜中的自己:“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发现自己是谁,一种决定自己是谁。许振,你想做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