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飞不出的纸鸢 不知来去,难回纸鸢……(2/2)
秋苓环顾了一圈周身院落,缓缓露出一丝笑容,似是迷醉了,她将头颈向井中探去,轻轻道:“让我帮你们把珠子放到捞网里,带我回家吧……”
说着,她伸出手,好像要去抓那支竹竿,又像要去捞那颗夜明珠,脚下失去重心,裙尾如花瓣在井口一放一收,整个人栽进了井里。
“噗通。”
水花声渐息,井内激荡的波涛传不出石沿,丫鬟端着点心从院外回来,望了眼空寂的廊栏,落花兀自吹拂,疑惑道:“哎,大奶奶呢?”
井另一端的声音亦息止了,晏二老爷什么也没捞到,赶走了哭泣的女孩儿们,吩咐仆人落下院门大锁,他慢步朝临水楼院的方向而去,穿过绿荷亭亭,去看望大病的女儿。
水底石泥上生着青苔,井道幽暗沁凉,不透一丝光进来,无人发现秋苓在水中沉睡,双眼紧闭,嘴角尚带一丝笑意,那颗夜明珠悬浮在她身侧,银圆的,像一轮井中的月亮,照映着不再醒来的睡颜。
丫鬟凑过来看,一声尖叫划破寂静,水中的夜明珠闪烁两下,光亮倏尔熄灭了,它的轮廓隐入水中。
“恭喜主播【林棋冰】团队解锁线索【来去歌】,狂欢任务完成33%,剧情解锁度79%,请再接再励!”
“唉……”侯志长叹一口气,旁边主播们也神情戚戚。
半晌无人说话,众人置身于电影散场般的黑暗中,林棋冰忽地来了一句,“大碗,你准备好了吗?”
迟一婉后知后觉地点头,他们骤然回到了临水楼院中,四周依然是群起逼近的鬼怪,夏荻仍在墙外哀哭着,她被林棋冰扫了一眼,霎时举起手中的【天国十诫】。
明光穿过破碎成灰的【来去歌】纸片,周围鬼怪身形一顿,迟一婉抽气低叫,“这是第九次,还剩最后一次!”
林棋冰等人转身朝院外逃去,他们身后积压的鬼怪越来越多,翻过墙头,林棋冰几步踏过翻滚的红绸,众人狂奔得双腿发软,但身后黑压压的,让他们不得不催动四肢。
不过因祸得福的是,由于被鬼怪群起而追,路曼等人再没露过面,他们也怕成了炮灰。
“我快……快跑死了。”年纪最大的胡九万气喘吁吁,被侯志拽了一把胳膊,脸色发白。
“林姐,剩下两个线索还没发亮吗?”侯志扯着衣服领子。
【归纸鸢】和【落冰花】一直暗沉沉的,林棋冰等人佩上了伯劳鸟库藏的运动手环脚环,奔跑速度远胜常人,但都跑过半座晏府了,它俩仍像普通物品,不和任何地方产生感应。
“会不会在晏府的边边角角,或者干脆不在府里?”沐朗喘了口气说。
林棋冰看了眼纸鸢和冰花,忽然有了想法,“冰花先不管,纸鸢是能飞的,它本来就属于天空!”
说完,她将运动装置的能效调到最大档位,双脚连踏而出,手中擎着纸鸢的丝线,夜风不断划过竹骨底部,丝绢燕子被气流托着上升,没一会就离开了林棋冰的手掌。
“飞起来啦!”沐朗兴奋道。
只见小纸鸢摇摇摆摆升上天空,它飞得并不高,但在脱离院墙楼阁的高度后,竟发出了隐隐的亮光,很微弱,但显得温暖。
林棋冰试着朝南侧拉拽纸鸢,光芒果然更加明亮,纸鸢自动朝那边飘去,速度很快,像是受到感召,那个方向是对的!
“快!往南边去!”林棋冰低喝一声,“放这么高,路曼他们也能看见!”
这话惊醒了主播们,众人急步狂奔,带着身后的鬼怪大部队一个甩尾,林棋冰把风筝线交给侯志,吩咐对方带人疾行,自己则抓上沐朗,隐入了侧边的黑暗中。
没一会,不远处也升起了两只飞行物,朝另外两个方向飞去,如果凑近看,会发现那只不过是黑色晶针模拟出的纸鸢,镀了暗暗一层雷光,但远远看去,那两个赝品和真正的纸鸢相差不大。
林棋冰的障眼法果然奏效,侯志等人一直走到最南侧,真纸鸢的光亮到最明,也没有发出被人跟踪的信号。
反而是林棋冰站在一处院墙的阴影中,看见了路曼一行人追往西方的踪影,她冷冷一笑,轻身甩远了再度接近过来的仆人鬼怪,见侯志和沐朗那边收了真假纸鸢,转身朝南侧跑去。
西侧的假纸鸢又绕着弯飞了一段,然后徐徐消失,引得路曼等人改变方向,而同一道树篱外,刚被林棋冰甩掉的红嫁衣一闪而过。
林棋冰的运动装置档位开得太大了,当她重回侯志和沐朗身边时,险些一脑门撞在墙上,原地翻了个跟头才稳住,“怎么样?”
沐朗揉了揉肩膀,那里留下一个邪祟触须钻出来放风筝的小孔,微笑道:“很好。”
侯志这才插上话,指着院墙外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或者外面,不过墙外面就出晏府了。”
纸鸢被拿在手里,由于高度不足,只余下一层暗淡的光,目标位置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在花木之间逡巡一轮,纸鸢的光泽闪烁不停,却始终没有触发任何异象,林棋冰眉头一沉,转身带人往府门口方向走去。
“警告!主播正在脱离剧本地图,一旦离开,即刻判定失去重t回晏府的权限!”系统声音响起。
昨日派对一行人脚步一顿,晏府大门被光晕包裹住,一呼一吸,就像某种传送门,他们不敢再走了。
“要不回头吧,团长,咱再找找。”胡九万劝道,给关系最好的侯志使了个眼色,可侯志却没跟着劝,而是想了想,居然颇为坚定地说:
“已经确定府里没有了,排除剩下的最后一个选项再离谱也是正确的,而且,我们应该相信林姐的选择。”
林棋冰站在光门旁侧,将纸鸢拿起来,那东西在贴近晏府大门时骤然亮起,像是一种危险的提示或引诱,让人想要迈步却畏惧于系统的警告。
“走吧,如果晏府外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又何必设置这条障眼法,系统闲的吗。”她失笑。
到底出了门,跨到门槛外的一瞬间,晏府之外的天地清晰起来,仍然是一条空荡荡的长街,夜色中的乞丐埋头而睡,远处街口的算命先生还佝偻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像。
要怎么触发这只【归纸鸢】呢?
林棋冰先带着纸鸢来到算命老头的摊子前,纸鸢亮得发烫,可双方都没有多余的反应,那老头就像对他们失去兴趣那样,墨镜遮面,板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不像一开始似的主动搭话,也如同看不见那只纸鸢。
等等。
他是个盲人,他当然看不见纸鸢。
那么乞丐呢?林棋冰等人又走到乞丐跟前,乞丐这次没伸出碗,只埋头在袖子里,林棋冰双脚站过来时,对方身体一抖。
乞丐显然没睡着,而是透过袖子说话。
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凭空在这的,要怎么做才能激活【归纸鸢】的线索呢?
林棋冰想了几秒,大概是要让能看见的人看到纸鸢,能听见的人听到有关纸鸢的话。
就在这时,她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上元夜宴的纸鸢花灯上的那两句诗。
岁末天寒风回燕,旧梁相栖两不知。
两不知。
一个听不到说不出,另一个看不见且形貌摧残,故而一双燕子落在旧日梁上,却相逢对面不相识。
“冬榆。”林棋冰在乞丐面前蹲下。
在场的主播们皆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乞丐自然是听不见的,能听见的是长街另一端的算命老头。
那黑衫老头猛站起来,险些栽了个跟头,他的腿脚已不灵便,盲杖也忘了拿,摸索着过来,口中似骂似唤,“谁!谁在叫冬榆!”
声音已经沙哑,带着些书卷气,依稀残留有当年那个冯章的痕迹,算命老头循着声音追过来,他跑得很慢,好像一跑就跌撞了三十年的距离。
乞丐仍不知发生何事,不爱搭理地埋着头,林棋冰轻轻拿起对方粗糙的手,攥住了没被挣开,将那只手放在了纸鸢的一角,乞丐在摸到丝绢时停止了挣扎,缓缓擡起头。
那是一张写满颠沛的脸,蒙尘染霜,有一双尚能看出圆溜溜的眼睛,虽堆了皱纹,但和昔日晏府的小女儿一模一样。她看向林棋冰,有些畏缩也有些困惑。
冯章被沐朗和侯志扶了过来,他的手被叠在冬榆手上,起先还扭骂,“小人,小人,不知廉耻,莫要戏弄我老头子!”
但沐朗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霎时安静下来,停住两秒,伸出手指去摸索冬榆的眉眼。
冬榆惊恐地看着这个“陌生人”,迟一婉气喘嘘嘘地跑过来,拿着算命摊子上的字纸,写的是一些日期和八字。
她拿给冬榆看,指向其中一行,正巧是“十月初六”,和瓷人风筝里写的那血字“十月初六”一笔同锋,端正刚劲,显然出于一人之手。
冬榆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冯章脸上的层层皱纹上,良久,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