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糙色重,杀青宴渗透出的固执(2/2)
尹司晨看着大家都激动地互相拥抱,余可意也第一时间跑过来抱住了他:“哥哥!我们做到啦!”
“是的,我们,做到啦。”尹司晨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了很久。
“好啦,我们回住的地方吧。”尹司晨轻轻拍了拍余可意的后背。
他们睁开眼睛,远远的,在剧组的片场边角。
厂哥拎着保温箱,站在那里,他每次静静等待着他们休息的地方。
这里不会影响到剧组的工作人员忙进忙出,所以他总是站在这里。
隔着很多人和厂哥目光对视的时候,他愣了几秒,随后立马接上的口型也是那句熟悉简单的:“吃饭啦。”
“厂哥,你怎么还是准备午饭了?”季秋阳和几个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厂哥两手巨大的洁白的保温箱,连忙跑过来帮他拎上,“不是说今天可以休息了嘛?”
“没事……就是想做,大家一起吃。”厂哥还是憨憨地笑着说话。
保温盒里面这回不是一盒盒分装的盒饭,而是很大的餐盒,里面装着锅包肉、糖醋鱼、烧排骨、小鸡炖蘑菇,并两大海盆的米饭,刚一打开就散发出浓郁的菜香。
“太香了,就想吃这样的菜!厂哥,谢谢你。”余可意抱了抱厂哥,厂哥重重地拍了拍余可意的后背:“小子!要争气!哥还等着电视里看你呢!”
他们一起从保温盒的分格取出餐具,帮着剧组的同事们盛菜和米饭。
厂哥特制的杀青宴,和他本人一样,憨憨厚厚的,根本没考虑荤素搭配,只安排上了他心目中所有上档次的硬菜,差不多是余可意小时候食堂菜的天花板了。
一桌菜:形糙色重,咸鲜为主,不拘细节,软烂美味,大家都吃的很高兴。
高兴得差点忘记,这一餐过后,就是分别的时刻。
尹司晨帮着厂哥收拾碗筷,身后的摄影团队们在整理设备,道具组和场务们收起片场的道具。
不远处的造型间里,化妆师和服装师们正收起戏服和化妆品。
“厂哥,出了剧组,要去哪啊?”尹司晨问。
“天南海北,哪需要做饭我去哪儿呗。”厂哥笑了,“二十多年的厨子了,老了,不过还能折腾折腾。”
尹司晨看着厂哥红光满面,也看着他眼角深深的皱纹,看着他头顶短短一层已经发白的板寸头,虽然他们白了,但还是坚强地站着呀。
他对白色的板寸们说:“挺好的。”
厂哥总结道:“民以食为天,人人都要吃饭,厨子是个好职业,好好做肯定能勤劳致富。”
尹司晨认真地点点头:“对!”
他们帮着厂哥把那些盘碗餐具送回蓝钢房,慢慢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手机响了,群里有新消息,是季秋阳发的:“大家,剧组今天明天都定了车,可以把你们送到机场或者火车站。需要坐车的,在群里接龙,我和订车那边说一下人数。”
厂哥很快加入了接龙:“火车站。”
余可意看着手机,慢慢地说:“咱们一会去送送他们吧,送送厂哥。”
“好。”尹司晨牵紧了他的手。
在下一次见面前,尹司晨和余可意偶尔会谈起厂哥这个人。
除了厂哥的那张乐呵呵的微信自拍头像,和他最后固执准备的那顿美味的杀青宴之外,他们记忆之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厂哥向他们告别的样子。
是厂哥远远地隔着人群看着他们,想走过来,却不敢上前打扰他们和别人道别,只抿了抿嘴的那个时刻。
那时厂哥在等剧组送他们去车站的车,不时会看看他们这边,脸色拘谨。
他背着自己的包,拎着两个大大的蛇皮旅行袋,鼓鼓的,里面应该装的是他的铺盖枕头,厂哥是不太舍得买那种常见的行李箱的,他会觉得那种时髦的玩意肯定很贵。
厂哥背后的背包很干净,不过能看出来它也很旧了,铲子的把从侧面高高支出来,上面有一条细细的黑色的,钢材特有的本色光亮。
那是他用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老师傅做大锅饭,都要用铲子炒,只有大铲子,才用得上力气。
可是它在他土豆形状的身体旁边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个久经败仗的将军,沙场苦寒,将军的佩剑宝刀也疲惫,老的比他本人快一点点。
厂哥的人生幸福吗?他会觉得辛苦吗?……大概不会吧,他实在坚强的难以想象。
国企改革或企业重组市场化恨不得逼死所有的食堂厨子,可他依旧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站着。
因为厂哥有厂哥的顽强。
他青春年少时,就被集体主义抛弃,孤身走出荒芜的东北大雪地,乘着绿皮车,拎着自己仅有的一把炒菜铲,到处谋生计。
这样的日子,无知无觉,已经流过去了二十年。
他全部的时间精力,青年人最珍贵的灵与肉,都被消耗在一段段人生旅途上,辛苦地赶路,日夜不停。
时代变革的巨浪中,可惜他不懂投机取巧,只笨拙地依赖自己的力气,这一辈子得到的太少了,他不是很幸运的那种人。
亲爱的厂哥,明天、后天、明年、后年,你会坐着火车漂泊到哪里炒菜?还会偶然间想起曾经认识的我们吗?
要我们说,你会幸福的,肯定会的,你一辈子都会享福的。
你会春风得意财源广,还会和气致祥家业旺,你会合家欢乐,四时呈祥,祝你虎兔龙蛇、四季纳福,年年都大吉大利。
毕竟勤劳致富不会错嘛!
这还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