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鳄鱼泪、缤纷的皇冠（2/2）
余可意不想被她看出自己的情绪，就随便编了一下：“啊，我忘了放假这回事了……”
“是吗？”泡泡摇摇头，“看这几天把孩子累的……”
她看了余可意两眼：“你的眼睛？……你怎么啦？”
余可意的眼睛不止有熊猫眼圈，还有点水肿，眼缘红的吓人。
泡泡很敏感，她小声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和对象吵架了？”
余可意也没法再遮掩，他只好半承认半掩饰地说：“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啊。”泡泡发出了短促的一声，然后一脸遗憾地看着余可意，“那，那你们要赶紧和好呀，我和你说，你哥哥对你可上心啦，就像上次你和桂圆闹别扭，他大概看出来你不对劲，特意赶过来和桂圆聊呢……”
余可意心中一动，这件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身后有人叫了泡泡一声，她转头看看，对余可意说：“亲兄弟有什么隔夜仇，好好和你哥哥相处啊。”说完就走了。
余可意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打开了微博，随意地翻着，刷新又刷新，每一条都没什么兴趣去仔细看。
他打开绿江，看了看尹司晨的专栏，把剩下的营养液都投了出去，然后又砸了十几个地雷。
放在手机，他心里更乱了，随便从办公室那个摆满了摄影书、期刊杂志的公共书架上挑出了一本图片比较多的看了起来。
但是看的速度很慢，很久才翻一页。
“哎，你说小尹哥怎么了？”
“不知道，看起来是受刺激了。”
“肯定是……没见过谁失恋了以后变成驴的。”
“唉，看起来哥受得刺激还不小呢，心疼。”
头头小途俩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调酒台前，尹司晨很专注地切着水果片，他现在的手艺很好，可以把柠檬切出两毫米以内的均匀薄片，透光看起来很漂亮，射灯下，每一颗小果肉都闪动出七彩的光栅。
“他是不是精神上……”
“说不好啊！……也不好说。”
两个清澈的大学生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E……尹司晨选手你真的好喜欢装。
虽然大家都在担心，但是他自己心里都已经快急疯了，不过还是装起来了。
他想让小伙伴们知道，他不着急，而且很淡定，并且对于余可意很快就会回来这件事深信不疑，身上洋溢着一股充足的自信心。
切水果炫技很适合装，他就切了满满一大盆的水果，如纸的薄片堆叠成一座小山，小优转过头来吓了一跳：“怎么切了这么多？！”
然后她默默把那些柠檬片橙子片金橘片收集起来，装到罐子里，预备着一会做成果蜜。
尹司晨选手把冰箱切空了，但是样子看起来显然还没装够，他很快想到，帅气的花式shake动作，也特别适合装一下！
为了手感舒服点，他把配套的弹簧也投了进去。
摇摇摇、摇摇摇。
以前他总感觉，装着装着自己就会相信。
可是这回好像没有，他越装越感觉吧……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没底。
他叹了口气，把摇的太过火以至于起沫的混合酒液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慢慢地喝掉了。
喝掉一杯，已有点饱腹感，手边好像没什么东西给他装了，尹司晨呆呆地坐在吧台里，期待着头头或者小途能递来一张点单小票。
这样他就有事可做，这样就不会一直去想余可意，去想他在干什么，去想他会不会也在伤心，去想他吃没吃饭，昨晚睡得好不好……该死，怎么又在想他？
尹司晨想了想，开了个新的微博，捏着手指算了算，取了个名字：“砥砺前行1968”，然后换上一个豪车方向盘手握名表的网图头像，点开余可意的微博小号，点了个关注。
他自己对这一行为的锐评为：就像黄金微针研过大脑。
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
翻了翻，余可意十几分钟前竟然更新了一条，他看了看，配图是一份外卖，土豆丝、黄瓜丝、豆皮、油油的切块鸡排，妥妥的拼好饭。
配文是：难吃。
尹司晨想了想，在那条微博下评论：“孩子，怎么不回家吃饭呢？”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比较像生于1968，今年57周岁的老大哥语气，而且很规范死板地使用了标点，没加表情之类的。
过了会儿，余可意微博上回复了他四个字：“没家可回”后面跟着一个托腮的小黄脸表情。
尹司晨想了想，正式套上知心大哥的马甲，回复：“为什么这么说！家里人一定很担心你的。”
余可意回复：“但愿吧”
然后就没再回复知心大哥。
……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慰有没有传达到位，面前递来了一张点单，尹司晨收起了手机，接了过来，站起来开始忙碌。
那份点单上用很标准的竖粗横细的思源宋体字印着：迷宫中的将军。
这是一款很少有人会点的小众酒，可能不太符合大众口味吧。
酒的名字取自马尔克斯的一本书，尹司晨对这本书的最深印象，大概停留在玻利瓦尔将军在马格达莱纳河上最后的死亡之航，河渠中，有一只幽绿眼瞳的鳄鱼，不同种类的蝴蝶们停留在鳄鱼的长吻上，大抵在吸食鳄鱼带有盐分的眼泪。
尹司晨从酒柜里拿出一瓶苦艾酒，又从冰箱里取来两种冷颜色的盐味气泡水。
将军一直航行到深夜，然后就像发现新大陆之前，在海上苦苦航行了六十九天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样。
万籁归于沉寂，将军也感受到了飞鸟的声音。
尹司晨把酒液轮流注入直饮杯中，颜色层次分明，上面撒上一点食用金粉，很像水面上倒映出的星星。
他想起这本书的第一句话，加西亚·马尔克斯为将军这样写到：“我一生的遭际，就仿佛是鬼使神差。”
鬼使，神差。
不过夜晚倒是一如寻常的来临……
客人逐渐变多，尹司晨选手重新得到了装的机会。
忙碌起来，才没有那样一直想着余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