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乱(2/2)
晋王盛霖宇面色惨白,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仓皇撤回晋州城。
三日后,盛霖聪亲率大军兵临晋州城下。城墙上的守军早已胆寒,城中人心惶惶。
当夜,晋王府内。
“王爷,周军已围城,我等……”一名将领跪地颤声道。
盛霖宇颓然坐于案前,双目赤红,嘶吼道:“死守!本王宁可战死,也绝不投降!”
然而,他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唰!”
一柄利刃自背后刺入,贯穿胸膛。盛霖宇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染血的刀尖,缓缓回头:“你……”
那将领面容冷硬,沉声道:“王爷,对不住了。我们不能再陪您送死了。”
次日黎明,晋州城门轰然洞开。一队士卒捧着一个锦盒,跪行至周军阵前。
“晋王盛霖宇首级在此,晋州全境,愿归顺周王!”
盛霖聪端坐马上,凝视着那颗曾经不可一世的头颅,沉默不语。
至此,晋州全境,尽归周王之手。
安泰二年,秋收之后,周王盛霖聪调集晋州、燕州、韩州三地大军共计二十余万,挥师东进,直取秦州。大军所至,烽烟四起,秦州境内顿时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然而,此番征战却不如先前那般势如破竹。秦州素以兵强马壮着称,其铁骑来去如风,迅疾如电。云州军虽装备火铳火炮,却数量有限,难以全面压制秦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加之秦州地域辽阔,多为平原地形,极利骑兵驰骋作战。是故周军初入秦境,便遭遇顽强抵抗,攻势为之一滞。
秦州锡城,残阳如血。盛霖聪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城外绵延不绝的赤色旌旗,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虑。秦王盛霖轩竟出人意料地放弃了秦州第二大城茂城,亲率万余精锐铁骑绕过防线,直扑锡城而来。此刻城中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伤疲之师。前线主力正往秦州城方向推进,后续援军尚未抵达,正是兵力最为空虚之时。
“王爷,城内可战之兵已不足千人。”贺焰声音嘶哑,额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王爷,末将愿死守此城!请让独孤护您突围!”贺焰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渍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目。
盛霖聪凝视远方,缓缓摇头:“突围?城外尽是铁骑,如何走得脱?”他转身按剑,目光如炬:“唯今之计,唯有死守待援。最迟明日日落,援军必至。”
“可是王爷......”贺焰面色惨白,欲言又止。
盛霖聪抬手制止,铮然拔出佩剑,声震城垣:“本王与诸君同生共死!”
“誓死护卫王爷!”贺焰率先高呼。城墙上,残存的将士们纷纷举起兵器,怒吼声响彻云霄。
城外秦军大营,秦王盛霖轩正与众将议事。“传令三军,连夜攻城!务必在明日破晓之前破城。”他手指锡城,冷笑道:“盛霖聪已是强弩之末。城破之日,便是诸位封侯之时!”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和,战意昂扬。
夜幕降临,秦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箭矢如蝗,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周军将士浴血奋战,盛霖聪亲临城头督战,独孤持剑护卫在侧。激战持续整夜,双方伤亡惨重。
夜半时分,贺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来报:\"王爷,守军已不足五百......请王爷暂避锋芒!\"
话音未落,城下突然传来嘈杂之声。只见锡城百姓手持锄头、镰刀等农具,纷纷涌上城墙。
“王爷,我们都是受您恩惠的百姓。”一位白发老农颤声道,“您分给我们田地,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绝不愿再回到从前!”
“保卫王爷!保卫锡城!”百姓们群情激昂,呐喊声震天动地。
盛霖聪眼眶湿润,郑重地向百姓们深鞠一躬:“本王......谢过诸位父老乡亲!”
“该道谢的是我们啊!”老农咧嘴笑道,露出残缺的牙齿,“要不是王爷,我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哩!”
突然,城外战鼓雷动,秦军再次发起猛攻。百姓们纷纷拾起阵亡将士的兵器,与守军并肩作战。秦王亲临阵前督战,秦军士气大振,终于有少量精锐登上城头。贺焰率亲卫死战不退,但秦军如蚁附般不断涌上城墙。独孤剑光如练,将靠近盛霖聪的敌军尽数斩杀。城头已成血海,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下,秦王见状大喜过望,正欲下令总攻。忽然后军大乱,喊杀声从背后传来。
原来攻下茂城后,收到消息,黄召文亲率三千铁骑日夜兼程赶来救援。虽经长途奔袭只剩千余骑,但将士们见王旗仍在城头飘扬,顿时士气如虹。“我等皆可死,唯独王爷不行!随我勤王护驾!”黄召文一马当先,率铁骑直插秦军腹地。这支生力军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秦军阵脚。
秦王脸色骤变,急令加紧攻城。然而军心已乱,士卒四散奔逃。望着近在咫尺却始终未能攻破的城墙,秦王长叹一声,在亲卫簇拥下黯然撤军。
黎明破晓,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洒在饱经战火的锡城之上。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烟尘滚滚,各路先行驰援的骑兵陆续抵达,赤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下溃散的秦军残余四散奔逃,锡城之围,终得解除。
城头之上,盛霖聪发髻散乱,战袍染血,甲胄上布满刀痕箭伤,却仍挺直脊背,立于残破的城墙边。他目光沉重,缓缓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染砖石,折断的兵刃斜插在焦土之中,未熄的烽烟仍在风中飘散。他沉默着俯下身,亲手收敛阵亡将士的遗骸,动作轻柔而肃穆,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魂。
百姓的尸体亦横陈其间,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亦有不过束发之龄的少年,他们手中仍紧握着锄头、柴刀,至死未松。盛霖聪指尖微颤,替一位战死的农人合上双眼,低声道:“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贺焰拖着伤躯上前,嗓音嘶哑:“王爷,您已两日未眠,这些事交由末将……”
盛霖聪摇头,缓缓起身,染血的衣袍在晨风中翻飞。他望向远方渐亮的天际,一字一句道:“他们为护我而死,我岂能假手他人?”
朝阳终于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辉洒遍城墙,却照不暖满地的鲜血与泪水。
安泰二年冬,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簌簌地落在这片肃杀的大地上。二十万周军铁甲森然,如黑云压城般将秦州围得水泄不通。城墙上,秦军的旌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秦王盛霖轩仍不甘束手,命守军死守城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入夜后,雪势渐大,天地间一片苍茫。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炮响撕裂了雪夜的寂静,紧接着,无数火炮齐鸣,炽烈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炮弹如陨星般砸向秦州城墙,砖石崩裂,烟尘四起,整座城池在炮火中震颤。这一夜,轰鸣声不绝于耳,连飘落的雪花都被震得粉碎,化作漫天齑粉。
待到次日破晓,风雪暂歇,秦州城已是满目疮痍。曾经高耸的城墙在持续一夜的炮击下轰然坍塌,巨大的缺口如狰狞的伤口,裸露在晨光之中。周军战鼓擂动,铁骑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喊杀声震天动地。残存的秦军仍在街巷间拼死抵抗,刀光剑影间,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
巍峨的秦王宫在战火中显得格外沉寂,朱漆殿门被缓缓推开,盛霖聪在亲卫的簇拥下踏入大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散落的文书与倾倒的器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熏香混杂的气息。
秦王盛霖轩独自一人坐在王座之上,长发披散,蟒袍凌乱,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他的面容苍白而憔悴,唯有那双眼睛仍闪烁着不甘的锋芒。见盛霖聪走近,他缓缓起身,剑尖直指来人,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真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你!”
盛霖聪神色平静,目光深沉如渊,只轻声道:“投降吧。”
“投降?哈哈哈——”盛霖轩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癫狂与悲凉,“吾乃先帝嫡子,先帝亲封藩王,坐镇秦州二十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王投降?”
他的声音骤然冷厉,剑锋微微颤抖,却仍死死对准盛霖聪。
“成王败寇,我输了。”
盛霖轩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颓然,随即又化作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本王还有有一言——望你……善待我的家眷,她们……与此战无关。”
“本王从不滥杀无辜。”盛霖聪语气淡漠,却字字如铁。
盛霖轩闻言,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右手缓缓抬起长剑,横于颈前。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盛霖聪,轻声道:
“你不是盛霖聪。”
话音未落,剑锋划过,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王座前的玉阶。他的身躯缓缓倒下,唯有那柄染血的剑,仍紧紧握在手中,铮然坠地,在死寂的大殿中激起一声清越的哀鸣。
安泰二年的隆冬,当秦王盛霖轩的佩剑从染血的指间滑落,历时两载的藩王之乱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雪,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