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感染流感(1/2)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点余温被呼啸的北风彻底吹散,南城的湿冷像一层无形的、浸透骨髓的冰水,无声无息地包裹上来。
梧桐巷口的梧桐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瑟缩着,路上行人都缩着脖子,步履匆匆,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凛冽的空气里。
周日下午,返校的公交车上挤满了同样瑟缩的学生。
江见夏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严严实实绕到下巴,只露出一双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眼睛。
她旁边的林予冬同样穿着臃肿的羽绒外套,拉链拉到顶,帽檐压着乌黑的短发,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却稳稳地握着江见夏放在膝盖上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焐着那微凉的指尖。
车窗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隔绝了外面萧瑟的街景,车厢里弥漫着混杂的、属于冬日返校的沉闷气息。
湿漉漉的鞋底蹭过地板的味道、羽绒服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隐约的咳嗽。
“等会儿到了学校门口,”江见夏侧过头,声音闷在围巾里,带着点鼻音:“你先去宿舍放东西,等我一下。”
林予冬捏了捏她的手心,垂眼看她:“嗯?又要买什么?”
“热水袋。”江见夏有点懊恼地皱了皱鼻子,“我那个用了两年的,充电口好像坏了,昨晚充了一宿,早上摸还是冰凉的。塑料片那里好像有点裂了,插头插进去晃晃悠悠的,根本接触不上。”
南城冬天没有暖气,教室里那种湿冷能钻到骨头缝里,一个不工作的热水袋简直是雪上加霜。
林予冬了然地点点头,没多问,只是把她那只手拢得更紧了些:“没事,陪你一起去。”
车在离学校还有一站路、靠近一个小商业街的地方停下,两人随着人流下车。
寒风立刻灌满了衣领,江见夏缩了缩脖子,林予冬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替她挡去一点风头。
街边的小超市、文具店灯火通明,正是返校学生光顾的高峰。
他们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一家看起来货品齐全的日用杂货店。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混杂着塑胶、文具和烤肠的复杂气味。热水袋的货架就在进门不远。
花花绿绿的充电式热水袋挂满了整整两面货架,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外面都套着厚厚的毛绒套子。
“这么多……”江见夏有点眼花缭乱。
她以前那个就是最普通的橡胶外壳,用了两年硬邦邦的,套了个自己织的毛线套。
林予冬没说话,目光扫过货架,修长的手指拨开几个粉嫩嫩、毛茸茸的兔子和小猫造型的,直接落在角落里两个颜色相对朴素的款式上。
那是两个并排挂着的热水袋,一个套着深灰色的毛绒小熊套子,另一个是浅棕色的,小熊的耳朵圆圆的,鼻子用黑色的线绣着,憨态可掬。
里面的热水袋本体是厚实的pVc材质,看起来比江见夏那个老古董结实很多。
“这个怎么样?”林予冬拿下那个浅棕色的,捏了捏套子,手感厚实柔软,里面的热水袋摸着也敦实。
他又拿起旁边灰色的:“或者这个?”
江见夏凑过去看了看,浅棕色的那只小熊眼睛圆溜溜的,透着点无辜,灰色的那只则显得更沉稳些。
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灰色的:“这个吧。耐脏。”
她想着自己那个用了两年就坏掉的老伙计,觉得还是深色更实用。
林予冬却把浅棕色的小熊塞到她手里:“拿着。”
自己则拿起了灰色的那只,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你用这个棕的,我用灰的。”
江见夏一愣,握着手里毛茸茸、暖乎乎的小熊套子,抬头看他。
林予冬正低头研究着热水袋的充电接口,侧脸线条在超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惯常的懒散,只余下一片认真的专注。
他检查了一下插口,又捏了捏电源线,确认是那种直接插电、没有开关的款式——插上电源线,里面的加热元件就会开始工作,直到水烧热自动断电。
“充电口看着挺结实,应该没那么容易坏。”他下了结论,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点很淡的弧度。
江见夏的心口像被那毛茸茸的小熊蹭了一下,软软的,热热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棕色小熊抱得更紧了些,毛绒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仿佛提前驱散了一点寒意。
林予冬已经拿着两个热水袋走向收银台,动作利落地付了钱,仿佛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他把装着灰色小熊热水袋的袋子拎在手里,另一个递给江见夏。
走出温暖的超市,寒风再次袭来。
江见夏把新买的热水袋连同袋子一起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拉好拉链。
林予冬很自然地又牵过她空出来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温暖的口袋里。
两人顶着风,并肩朝不远处的南城中学校门走去。
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朦胧,拉长了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口袋里交握的手,和书包里那个崭新的、属于她的棕色小熊热水袋,成了抵御这南国深冬湿寒的,最实在的暖意。
回到学校,湿冷的空气仿佛凝滞在每一栋建筑里。
教学楼走廊比外面更阴寒,吸一口气都带着冰碴子似的。
热水袋成了学生们的救命稻草,几乎人手一个。
晚自习的课间,教室里充斥着热水袋充电时发出的轻微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新塑胶加热后的味道。
江见夏把她的棕色小熊放在腿上,厚实的毛绒套子隔绝了大部分直接的热度,暖意却源源不断地透出来,焐热了冰凉的指尖和小腹,让她在题海中稍微能喘口气
流感像一阵猝不及防的寒潮,悄无声息地席卷了南城中学。
起初只是零星的咳嗽声在走廊里此起彼伏,接着,课间趴在桌上补觉的人多了起来,擤鼻涕的纸巾在垃圾桶里堆成了小山。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板蓝根混合的、略显沉闷的气味。
晚自习的灯光惨白地照着高三(三)班教室。
江见夏握着笔,眼前的化学方程式像一群扭曲跳舞的小人,怎么也配不平。
喉咙深处干涩发痒,像有小刷子在轻轻刮擦,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刺痛。
脑袋也昏沉沉的,像灌了铅,眼皮越来越重。
她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白色长款羽绒服——那是妈妈温语特意买的加厚款,可寒意还是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讲台上,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杨老师正分析着一篇古文阅读。
杨老师是个四十多岁、气质温婉的女老师,戴着细框眼镜。
江见夏实在撑不住了,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举起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杨老师……”
杨老师停下讲解,看向她:“江见夏,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老师,”江见夏声音沙哑,感觉开口都费力,“我…我嗓子好痛,头也很晕……”
杨老师走下讲台,来到她桌边,伸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哟,这么烫!怕是中招了,这波流感来势汹汹。”
她语气带着关切和了然,“别硬撑了,去校医室看看,量个体温,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谢谢老师。”江见夏撑着桌子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赶紧扶住桌沿。
教室里其他同学也大多蔫蔫的,只有翻书和压抑的咳嗽声。
她裹紧羽绒服,拉链一直拉到下巴,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像个移动的白色棉花包,慢吞吞地挪出教室。
走廊里的穿堂风比教室里更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楼去位于综合楼一角的校医室,就听见旁边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很熟悉,带着胸腔的震动感。
江见夏脚步一顿,偏头看去。
昏暗的光线下,林予冬正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微微弓着背,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得肩膀都在抖。
他穿着羽绒服,没戴帽子,头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脸色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出不正常的潮红。
平日里那股子精神劲儿荡然无存,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蔫蔫的病态。
“林予冬?”江见夏哑着嗓子叫他。
林予冬闻声猛地止住咳嗽,抬起头,看到是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重的疲惫和生理性的难受覆盖。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你怎么出来了?”说完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轻咳。
“我也…不太舒服。”江见夏走近几步,感觉自己的喉咙更痛了,“杨老师让我去校医室。你呢?也病了?”
林予冬点点头,指了指楼上七班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苦着脸,声音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嗯…咳…七班倒了一片…老师…咳…也让我滚下来…找校医…”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好惨”的共鸣。
谁也没力气多说,默契地转身,一起朝着综合楼的方向慢慢挪去。
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一个白,一个蓝,在空旷寒冷的走廊里,像两只行动迟缓的、互相依偎取暖的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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