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无尽夏（2/2）

“傻笑什么……”江见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微偏开头，声音小小的，带着残留的鼻音和藏不住的甜意。

“你也在傻笑。”林予冬理直气壮地指出，声音里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欢喜。

他小心地松开捧着她脸的手，像是怕弄疼了她，转而拿起那条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青金石项链。

“这个……我帮你戴上？”他看着她，眼神带着询问，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

江见夏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林予冬绕到她身后。

江见夏抱着花束，微微低下头，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小心地拂开她颈后的碎发，微凉的银链贴上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扣搭扣的动作有些笨拙，似乎因为紧张而试了两次才成功。

那颗小小的、深蓝如夜空的青金石坠子，带着星点碎钻的光芒，轻轻落在她的锁骨下方，像一颗沉入心湖的星辰，带着他掌心残留的温度和他所祈愿的、所有关于平安的祝福。

他绕回她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好看。”他低低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

就在这时，影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彻底暗沉下来。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迅速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

室内的灯光映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下雨了。”林予冬看向窗外，皱了皱眉，随即又看向江见夏，“等雨小一点再走？”

江见夏点点头。

抱着满怀的无尽夏，颈间贴着微凉的青金石，身边站着刚刚成为她“男朋友”的少年，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她只想让时间在此刻停留得更久一点。

两人找了个靠近巨大落地窗、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江见夏将花束小心地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林予冬则把她的双拐靠在墙边。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地响着，像一首天然的背景乐，将他们与大厅里其他等待的观众隔开，形成一个只属于两人的小小世界。

最初的狂喜和激动稍稍平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全新的、甜蜜又微妙的羞涩。

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点礼貌的距离，视线偶尔相碰，又飞快地移开，脸颊都带着未褪的红晕。

“那个……”林予冬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双手有些无措地交握着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霓虹上，侧脸在玻璃反光里显得有些紧张。

“其实……刚才在电影院里，看到最后……”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我……我真的很害怕。”

江见夏转过头看他。

“害怕……会得到一样的结尾。”他微微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徐太宇……到最后都没能亲口对林真心说出那句话。隔着录音带……隔着那么多年……”

他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少年人难得的沉重和一丝后怕，“我怕……怕自己也会错过。”

他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见夏，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认真：“江见夏，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的坦率让江见夏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脸颊更热了。

“我……我连怎么跟人告白……都没经验。”

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耳根又红了，“这两天……对着镜子练了好多遍……结果刚才……还是说得乱七八糟的……差点连花都忘了递给你……”他懊恼地皱了皱眉，像是在嫌弃自己的笨拙。

江见夏看着他懊恼又坦诚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刚才电影带来的酸涩感被一种全新的、温热的甜蜜取代。

她小声说：“没有……说得很好。”顿了顿，又补充道：“花……也很好看。”

林予冬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像个得到了肯定的小孩子。

他侧过身，更专注地看着她：“所以……刚才在黑暗里，你抓住我的手……”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藏不住的期待，“我就……更不想放开了。”

江见夏的脸颊几乎要烧起来，她垂下眼，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刚才在影院里，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和勇气，此刻回想起来，让她羞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并不后悔。

“我也是……”她轻声说，声音细若蚊呐。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从密集的鼓点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语。

大厅里广播提示着下一场电影即将开始检票。

“雨好像小了。”林予冬看了看窗外，“我们……回学校？”

江见夏点点头。

林予冬站起身，先拿过她的双拐递给她，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束引人注目的无尽夏。

他拿起自己搭在旁边椅子上的蓝白校服外套，动作极其麻利地、像包裹一个易碎的宝贝一样，将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花束外面，只露出一点点蓝紫色的花瓣边缘。

原本梦幻的花束，瞬间变成了一个鼓鼓囊囊、毫不起眼的“包裹”。

“这样……应该看不出来是什么了。”他满意地掂量了一下，脸上带着点小小的狡黠，像个成功藏匿了宝藏的少年。

江见夏看着他细心又有点可爱的举动，忍不住抿唇笑了。

两人走向影院门口。

林予冬一手抱着被校服裹得严实的花束“包裹”，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扶住了江见夏拄拐的那只胳膊肘，动作熟稔而温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雨果然小了很多，细密的雨丝在霓虹灯光下织成朦胧的纱幕。

林予冬很快拦下了一辆空出租车。

他拉开车门，护着江见夏坐进后排，自己抱着“包裹”也坐了进来，小心地把花束放在两人中间的空位上。

“师傅，南城中学。”他报出地址。

车子平稳地驶入湿漉漉的街道。车窗外的城市在雨夜里流光溢彩，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车厢内很安静，电台里播放着一首舒缓的英文老歌。

一种全新的、甜蜜的、带着点无措的沉默笼罩着两人。

江见夏抱着自己的拐杖放在腿边，目光落在中间那个裹着校服的“包裹”上，又飞快地移开，心跳依旧很快。

林予冬也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看似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侧。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着，似乎有些不安分。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挪向江见夏放在身侧的手。

江见夏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地、试探性地碰触到了她的手背。

带着一点得逞的嚣张。

那微凉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江见夏的脊背。

她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的手便坚定地覆了上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占有欲，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

然后，他的手指坚定地、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缓缓地、一根根地嵌入她的指缝。

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微粗糙的薄茧，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肌肤。

紧密相扣的指缝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急促而有力，仿佛两颗心在掌心里同频共振。

江见夏的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番茄。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发颤，掌心迅速变得濡湿，分不清是他的汗还是她的。

她甚至不敢转头看他，只感觉到他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将她牢牢抓住，再也不放开。

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林予冬的侧脸也染着薄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的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高高扬起，弯成一个无比满足的弧度。

那笑容，纯粹、明亮、毫无杂质，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江见夏看着他笑的样子，自己脸上的热度也降不下来，嘴角同样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一种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甜蜜感将她淹没。

她悄悄回握了一下他汗湿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林予冬的手猛地收紧了一下，像是被她的小动作惊到，随即握得更紧了。

他飞快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的笑意和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两人就这么傻傻地对视了一眼，又都飞快地转开头，看向各自的车窗外。

但紧握的手，却再也没有松开。

十指紧密交缠，汗水濡湿了相贴的肌肤，黏腻却又无比真实。

车窗上模糊地映出两人同样带着傻笑的侧脸，和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地掠过，将这一刻无声的甜蜜定格在潮湿的夜色里。

出租车在南城中学门口停下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林予冬付了钱，先下车，小心地扶江见夏出来，又把她的双拐递给她。

他抱着那个裹着校服的“包裹”，警惕地看了看安静的门卫室和空荡的校门口。

“走这边。”他指了指靠近围墙的一条林荫小路，这条路比较僻静，路灯也相对昏暗。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小路上。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树叶上的雨水滴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响。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拐杖点地的笃笃声，以及……两人依旧没有松开的手。

十指相扣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而强烈，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提醒着彼此关系的改变。

掌心依旧汗湿，却谁也不愿意先松开。

走到靠近教学楼后门、一处光线更加昏暗的香樟树阴影下时，林予冬停下了脚步。

“就这里吧。”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松开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舍。江见夏感到手上一空，那温热的包裹感消失，夜风的凉意瞬间侵袭上来，让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林予冬低头，小心翼翼地解开裹在花束外面的校服外套。

蓝白色的校服滑落，那片梦幻般的蓝紫色花海重新显露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颜色显得更加深邃而静谧，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晶莹剔透。

他将这束“永不结束的夏天”，重新郑重地递到江见夏面前。

“给。”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次……不用藏了。”

江见夏接过花，沉甸甸的，带着清新的花香和雨水的凉意。

她低头看着怀中这片蓝紫色的星云，又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站在香樟树影的斑驳里，校服随意地搭在臂弯，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睛却亮如星辰，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笑，笑容干净。

晚风吹过林梢，卷起雨后潮湿的草木气息，也卷动了少女校服的衣摆和少年额前细碎的发丝。

他们站在路灯与树影交织的朦胧光晕里，一个抱着盛大的花束，一个笑得像个傻子。

方才那场淋湿了整座城市的骤雨，仿佛只是为了洗净这片刻的澄澈与明亮。

那紧紧交握过的手心余温未散，汗湿的痕迹是青春最诚实的印记，笨拙又滚烫。

这一刻，风过梧桐，蝉鸣未起，而属于他们的无尽夏日，在彼此眼中。

青春的心动不讲道理，它像长风掠过荒原，野草便成了燎原的火，烧不尽，在胸腔里噼啪作响，烧得心脏滚烫。

而无措，或许是初恋唯一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