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暖成团的时光(1/2)
红鲤的尾鳍轻轻扫过水面,带起的水痕像匹柔软的绸,把重孙的粉掌印、曾孙的浅指痕、父亲记忆里的烟袋锅影、太爷爷的铜烟锅光、太奶奶顶针折射的碎光,全裹成一团流动的暖。那团暖在月光里微微晃,像缸底老泥里发酵的甜酒,醉得红鲤都放慢了游速。重孙趴在玻璃顶上,小胖手拍得"砰砰"响,奶声奶气地喊:"鱼鱼——睡觉觉!"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根糖丝,粘住了满院的寂静。
父亲笑着揉了揉重孙的头发,指尖触到小家伙掌心的薄汗——和曾孙小时候扒缸沿时一模一样,那时也是这样,掌心的汗蹭在陶缸壁上,留下淡淡的印,母亲总说"这是孩子给缸留的念想"。红鲤仿佛听懂了催促,慢慢沉向缸底,尾鳍扫过的水痕在月光里织成张网,把五代人的影子都兜在里面,像兜着捧不会洒的星光。
姑娘端来刚温好的米浆,用小勺喂重孙。米浆的甜香混着缸里的水汽漫开来,父亲忽然闻到股熟悉的味道——是母亲当年给曾孙喂米汤的味道,那时也是这样,坐在缸边的小马扎上,一勺一勺地喂,米汤洒在缸沿,红鲤就游上来舔,母亲便笑着说"鱼比孩子还馋"。现在米浆的甜里,仿佛还掺着当年的米汤香,新旧的甜缠在一起,像红鲤尾鳍扫过的水痕,难分彼此。
儿子在缸边装了个小小的夜灯,光线调得极暗,刚好能看见红鲤在缸底摆尾。"这样重孙夜里醒了,也能看见鱼鱼。"他调试灯光时,重孙的小手在灯杆上抓了抓,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和三十年前父亲在缸边钉钉子时留下的指痕,形状竟有几分相似。红鲤游到灯光下,尾鳍扫过的水痕把灯影晃成圈,像给新的指痕套了个旧的环。
曾孙放假回来,带了本生物图鉴,指着红鲤给重孙讲:"这是锦鲤,能活几十年呢。"重孙抢过图鉴,举到缸边给红鲤看:"鱼鱼——看!你!"红鲤游到图鉴的影子下,尾鳍扫过的水痕把图鉴上的红鲤图案晃得微微发颤,像在点头。父亲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和弟弟也是这样,趴在缸边看鱼,弟弟总说"鱼鱼是龙宫来的",现在这话从曾孙嘴里说出来,重孙听得眼睛发亮,像颗刚剥开的石榴籽。
暴雨过后,缸里的水涨了些,把玻璃顶的裂纹映得更清晰。儿子找来硅胶填补时,重孙非要往缝隙里塞片红鲤鳞:"堵堵——不漏!"小家伙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缸底的泥,红鲤忽然跳出水面,又落下片鳞,像在帮忙。父亲看着那片沉入缝隙的鳞,忽然想起太爷爷当年补缸,也往裂缝里塞过片银杏叶,说"让树给缸当补丁",现在这鳞片和那片叶,隔着百年的雨,都成了缸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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