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掌心的根(2/2)
安安突然要学种根。她握着油菜籽往根须旁的土里摁,妹妹举着银簪在旁边划沟,每划三厘米就停住,等籽落稳了再盖土——那是太奶奶教的“深植法”,说“深的根才扛得住风”。阳光穿过两人的手,在根须上投成个重叠的影,像太奶奶的手从老照片里伸出来,正帮她们把土摁得更实。“太奶奶的根在咬土呢。”妹妹突然指着土面的小鼓包笑,那里刚拱出个绿尖,是昨夜埋下的菠菜籽,正被根须的心跳催得冒头。
暴雨突至时,安安和妹妹抱着油菜糕躲进藤蔓架下,根须处的土面被雨打得坑坑洼洼,却把箱里的暖裹得更紧。“雨冲不走太奶奶的根。”安安的声音混着雨声,怀里的糕香顺着根须往深处渗,像给不枯的根喂了口清润。母亲往土面上铺了层旧棉絮,动作和太奶奶给菜根盖絮的样子重叠,“好根经得住冲刷,就像暖,越冲越纯”。
雨停后,油菜芽的子叶舒展开,嫩绿的边缘沾着雨珠,在阳光下亮得像碎玉。安安和妹妹举着银簪往藤架下撒菠菜籽,“让太奶奶的根多些伙伴”。籽落处的泥土突然动了动,竟是去年埋下的萝卜籽发了芽,嫩白的瓣尖顶着红泥,像给不枯的根添了个胖娃娃。母亲笑着说:“你太奶奶总说,根要成群,才暖得起来。”
暮色漫进房间时,我们把安安和妹妹的“根暖画”贴在樟木箱的侧壁。画里的根须从箱底钻出来,缠过太奶奶的石磨,绕过外婆的藤椅,缠着母亲的面盆,最后钻进孩子们的掌心,每根须上都结着个小小的“暖”:太奶奶的暖带着枣香,外婆的暖沾着墨味,母亲的暖裹着麦甜,孩子们的暖托着菜香。安安在画旁写:“太奶奶的根长在手里。”妹妹在根须尽头画了个太阳,母亲在太阳里添了句:“就像我们的家,手牵手,根连根。”
夜风掀起窗帘,樟木的香气混着油菜的清、芝麻的醇漫过脚踝。安安和妹妹的呼吸在箱盖的“平安”二字上凝成细珠,小手在睡梦中还保持着握土的姿势,掌心的温度让根须的心跳轻轻颤,像太奶奶的手在土里轻轻拍。我摸着箱盖的纹路,感觉那些不枯的根正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带着四代人的暖,在血脉里长成片永远青郁的林。
箱底的菠菜芽旁,又冒出了新的绿点——那是安安和妹妹昨夜撒进去的香菜籽,竟在油菜与萝卜的滋养下顶破了土,嫩黄的子叶沾着褐泥,像给太奶奶的根,又添了缕会呼吸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