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菊路(2/2)
高铁穿越隧道时,林砚之数着笔记本里的野菊标本。1988年的来自黄山,1992年的来自婺源,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车票,终点是雁荡山站,日期正是母亲失踪那天。车窗外闪过成片的野菊,金黄的花海在风中起伏,像谁铺开了未完成的绣品。
灵峰寺的老樟树比照片里粗壮了不少,树下果然有间茶寮。穿蓝布衫的老板娘看见她口袋露出的顶针,突然捂住嘴:“沈师傅的银顶针!”
青瓷茶杯落在桌上的声响,混着远处瀑布的轰鸣。老板娘从柜台下翻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件未完成的绣品,最上面那件的布料,和展厅里的孔雀蓝旗袍一模一样。“沈师傅说要等一个会补最后一针的人,”她指着盒底的日历,每页都用红笔圈着霜降,“她说那时野菊开得最烈,针脚里能藏住阳光。”
林砚之套上顶针的瞬间,铁盒里的绣线突然无风自动。当银针穿过最后一个针孔时,她听见二十年前母亲哼的童谣,混着顶针落在青瓷盘上的轻响,从茶寮的木窗缝里飘出去,与满山怒放的野菊共鸣。
暮色漫上山头时,她在寺后的山坡找到那座新坟。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刻着朵野菊,碑前摆着枚铜顶针——正是老人那枚。老板娘说,沈曼君三年前病逝于此,临终前总坐在坟前绣东西,说要给等她的人留条花香满径的路。
林砚之将银顶针放在铜顶针旁边,两枚圆环相碰的刹那,漫山遍野的野菊仿佛同时低头。她忽然明白,母亲从未离开,那些藏在针脚里的山水,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花瓣,早把归途绣成了永不褪色的牵挂。
夜风掠过茶寮的灯笼,顶针轻响混着花瓣落地的声音,像谁在说:看,我们终于在花开的地方,缝完了这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