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烛龙泣剑（1/2）
地牢深处传来的不是万剑阁主预想中烛龙毁灭血灵残部的咆哮，而是一种撕裂灵魂的、饱含无尽悲怆与怨毒的龙吟。这声音穿透层层厚重的山岩，震得整个天穹城都在嗡鸣，连幽冥腐脉带来的阴冷湿气都仿佛被驱散了一瞬。它不像攻击的号角，更像压抑了百年，终于崩断心弦的恸哭。
涵婓正带着残存的两位血灵将和一小队忠诚的玄甲军士在一条狭窄的矿道内艰难穿行，躲避着万剑阁修士的追捕和幽冥腐脉滋生出的黏腻藤蔓。那龙吟传来时，她猛地停下脚步，按住因强行剥离帝兽契约而依旧灼痛的心口，脸色瞬间煞白。
“将军？”身边的血灵将罗狰警惕地握紧战斧，粗犷的脸上满是血污与疲惫。
“声音不对…”涵婓低语，额间那枚因血核失控而愈发刺目的晶石印记微微闪烁，“这龙吟…不是杀戮，是…泣血！”
话音未落，脚下的矿道剧烈摇晃起来，远比之前幽冥腐脉侵蚀造成的震动猛烈百倍！巨大的裂缝“咔嚓嚓”在地面和头顶的岩壁上蔓延，碎石如雨落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他们头顶正上方炸开！坚固的山体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狠狠撕裂。
轰——！！！
坚硬的岩层如同朽木般爆裂开来，无数吨的巨石裹挟着泥土和矿渣，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刺鼻的硫磺味和一种古老、灼热的气息瞬间充斥了狭窄的空间。
“保护将军！”罗狰狂吼一声，和另一位血灵将秦霜同时爆发出最后的血灵之力，血色光罩勉强撑开，将砸落的巨石弹开。烟尘弥漫，遮蔽了一切视线。玄甲军士们紧靠岩壁，用盾牌死死抵住冲击。
涵婓强忍着震荡带来的眩晕，血晶之瞳穿透翻滚的烟尘，死死盯向上方。
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从崩塌的矿道顶端显露出来。
那是一条龙。
但它早已不是传说中威严神圣的模样。覆盖全身的鳞片暗淡无光，布满了深可见骨的鞭痕、灼烧的焦黑和某种恶毒符咒烙下的印记。许多地方鳞片剥落，露出下方溃烂流脓的皮肉。一条粗如古树、闪烁着冰冷符文的巨大玄铁锁链，一端深深嵌入它一只后爪的骨肉之中，另一端则拖拽着半座崩塌的剑阁地牢建筑。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那双本该燃烧着智慧与威严的龙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疯狂、痛苦和一种沉淀了百年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刻骨恨意。它巨大的身躯每一次痛苦的扭动，都带起一阵地动山摇，锁链摩擦着伤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脓血如雨点般洒落。
“烛…烛龙？”秦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万剑阁的护山圣兽…怎会…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烛龙似乎听到了她的低语，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那双疯狂的血眸扫过涵婓和她身边残存的战士。就在罗狰等人如临大敌，准备拼死一搏时，烛龙的目光却并未停留，而是死死锁定了另一个方向——矿道断裂处，一个悬浮在半空，周身缭绕着凌厉剑罡的身影。
万剑阁主！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玄金剑袍，但此刻袍袖上沾染了龙血和尘埃，脸上惯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痕，显露出惊怒交加的真容。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古朴长剑，剑尖直指烛龙，厉声喝道：“孽畜！安敢挣脱枷锁，反噬其主！速速受伏，本座或可念你百年苦劳，留你残魂！”
这声“孽畜”和“反噬其主”，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烛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狂暴从它那溃烂的躯体深处轰然爆发！
“吼——！！！”
这一次的龙吟不再是悲泣，而是凝聚了所有屈辱、痛苦和滔天恨意的毁灭咆哮！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直接将万剑阁主身周的护体剑罡震得剧烈摇晃，光芒黯淡。烛龙巨大的龙尾带着万钧之力，裹挟着那半座崩塌的地牢废墟，如同一条燃烧着地狱火焰的恐怖山脉，狠狠朝万剑阁主砸去！
万剑阁主脸色剧变，身形化作一道凌厉剑光急速闪避。轰隆！龙尾砸在涵婓等人上方的岩壁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无数巨大的岩石被震落，矿道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烟尘碎石中，涵婓看到烛龙攻击落空之处，竟显露出一片巨大的、人工开凿的黑暗空间。空间深处，隐约可见无数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灵光的…丝线？那些丝线汇聚的中心，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缓缓蠕动的光茧。
“那是什么？”秦霜也看到了，声音带着惊惧。
涵婓的血晶之瞳猛地收缩。她认出来了！那些闪烁着灵光的“丝线”，分明是被人以邪法强行抽离、尚未完全炼化的修士灵根！而那巨大的光茧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万剑阁主身上的剑罡核心，竟隐隐同源！
就在这时，烛龙再次发动了攻击。它似乎认准了万剑阁主，不顾后爪锁链的撕扯，庞大的身躯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猛地撞向对方。万剑阁主显然低估了这头被囚禁、折磨了百年的古龙彻底爆发出的力量，也低估了它心中积压的恨意。他挥剑斩出千百道足以劈山断岳的剑气，大部分轰击在烛龙伤痕累累的躯体上，炸开大片的血肉和鳞片，但烛龙竟全然不顾！它唯一的龙目死死锁定目标，任由剑气加身，巨大的龙首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狠狠撞在万剑阁主匆忙布下的剑盾之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整个地底空间。万剑阁主身前的剑盾轰然碎裂，他如遭重锤，玄金剑袍光芒乱闪，整个人被撞得倒飞出去，狠狠砸进后方崩塌的地牢碎石堆中，狼狈不堪，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
烛龙一击得手，发出快意而凄厉的嘶鸣。然而，剧烈的撞击也让它本就濒临极限的身体雪上加霜。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痛苦地翻滚，嵌入骨肉的锁链绷得笔直，几乎要将它的后爪彻底撕裂。大量的龙血如同滚烫的岩浆泼洒而下，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它挣扎着，勉强稳住身形，悬浮在崩塌的矿道与那个隐藏着无数灵根光茧的黑暗空间之间。那双疯狂的血眸扫过下方震惊的涵婓等人，最后死死定格在碎石堆中挣扎起身、嘴角溢血的万剑阁主身上。
一个低沉、沙哑、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却又带着一种奇异金属质感的意念，如同沉重的鼓点，直接敲击在涵婓和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主人？呵…哈哈哈哈哈…”那意念中的笑声癫狂而悲凉，“百年前…你趁我重伤…以万剑锁魂链…缚我龙骨…抽我龙髓…炼你剑魄…”
烛龙巨大的身躯因这无声的控诉而剧烈颤抖，嵌入骨肉的锁链哗啦作响，脓血飞溅。
“百年囚禁…百年剜心刮鳞之痛…只为…榨取我最后一丝烛阴之力…维系你那虚伪的剑道巅峰！”意念如刀，字字泣血，“你口中的‘护山圣兽’…不过是你私藏的…活体丹炉！”
万剑阁主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迹，眼神阴鸷如毒蛇：“孽畜休得胡言！你本凶戾难驯，本座念你修行不易，才以锁链镇压戾气，助你清心！你今日反噬，正应了当年预言！留你不得！”他手中古剑再次亮起危险的光芒，试图打断烛龙的精神控诉。
但烛龙的意念更加汹涌澎湃，如同决堤的洪流：
“胡言？那…这些是什么？！”
烛龙巨大的龙爪猛地拍向它撞开的那个巨大空间边缘的岩壁！轰！碎石纷飞，露出了空间内部更清晰的景象——无数条闪烁着各色灵光的“根须”，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汇聚到中央那个由精纯灵力构成的、不断搏动的巨大光茧中。光茧的核心，隐约可见一柄虚幻长剑的轮廓，其气息与万剑阁主手中的古剑如出一辙！
“天穹城百年间…多少天赋卓绝的修士…莫名失踪…道途断绝…”烛龙的意念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他们的灵根…都成了你剑下亡魂…化作了你‘万剑归宗’大成的养料！你…才是这地底…最大的魔！”
随着这惊天的控诉，烛龙脖颈下方，一块比其他鳞片更加黯淡、甚至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巨大逆鳞，突然剧烈地鼓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出！
“住口！”万剑阁主终于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脸上扭曲出狰狞的杀意，再无半分仙风道骨。他手中古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道凝聚了他毕生修为、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剑气，带着灭绝一切的意志，撕裂空气，直刺烛龙那鼓动不已的逆鳞！他要在那最后的证据显露之前，将这头知晓他所有秘密的龙彻底抹杀！
“拦住他！”涵婓厉喝出声，几乎同时动了。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烛龙所言是真是假，但那块鼓动的逆鳞和万剑阁主那毫不掩饰、欲盖弥彰的必杀一击，就是最好的佐证！血晶之瞳瞬间爆亮，残存的帝兽之力混合着体内狂暴的血核能量，被她不顾一切地压榨出来，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光束，后发先至，狠狠撞向那道毁灭剑气！
轰——！！！
两股恐怖的力量在半空猛烈碰撞！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本就摇摇欲坠的矿道结构再也支撑不住，大块大块的穹顶开始轰然塌陷！涵婓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鲜血涌上嘴角。罗狰和秦霜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玄甲军士们更是东倒西歪。
光芒稍散，只见万剑阁主那必杀的一剑被涵婓的血色光束成功阻挡偏移，擦着烛龙庞大的身躯掠过，将后方一大片岩壁轰成了齑粉！然而，烛龙也付出了代价。那道剑气散逸的锋芒，如同无数把利刃，狠狠刮过它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尤其是脖颈附近，新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龙血如泉喷涌。
但烛龙仿佛感觉不到这新的伤痛。它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那块鼓动到极限的逆鳞之上！在万剑阁主惊怒的目光和涵婓等人屏息的注视下——
噗嗤！
一声并不响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响起。
那块布满裂痕的巨大逆鳞，竟被一股从内部爆发的力量硬生生顶开了一道缝隙！粘稠的、带着金色光点的龙血顺着缝隙涌出。紧接着，一点微弱却极其纯净的灵光，艰难地从那血肉模糊的逆鳞缝隙中挣扎着透射出来！那灵光并非烛龙所有，它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属于人类修士的纯粹道韵，微弱，却顽强不屈。
“不——！”万剑阁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慌。他身形暴起，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向烛龙，想要毁掉那即将现世的证据！
然而，太迟了。
烛龙发出一声混合着剧痛与解脱的悲鸣长啸，猛地一甩头！那块被顶开的逆鳞，连同镶嵌在鳞片深处、被它血肉包裹温养了不知多久的一枚鸽卵大小、晶莹剔透、流转着七彩霞光的晶体，被它用尽最后的力量甩了出来！
那枚晶体如同流星，划过混乱崩塌的空间，带着烛龙滚烫的鲜血和百年的血泪控诉，不偏不倚，正朝着涵婓所在的方向坠落！
涵婓下意识地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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