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长安震(1/2)
第一幕:夜急报
长安城,这座历经沧桑的,十三朝古都。
在苻坚与王猛的治理下,刚刚从战乱的创伤中,恢复了几分元气。
夜色下的未央宫,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宁静。
时近子时,宫门早已下钥,除了巡夜禁军规律性的脚步声和几声犬吠,万籁俱寂。
然而,一阵急促如擂鼓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地敲碎了这片宁静。
马蹄声自西而来,沿着朱雀大街,不顾一切地冲向皇城!
“八百里加急!凉州军报!让开!快让开!”
骑士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他浑身浴血,甲胄破损。
背后的赤色翎羽,在风中狂乱地抖动,座下战马口吐白沫,显然已到了极限。
宫门守将,认得这种级别的信使,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边下令开启侧门,一边立刻派人飞报内廷。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层层宫阙中,激起惊涛骇浪。
首先被惊动的,是值宿的中书监权翼。
他披衣起身,接过那封被汗水、血水浸透,几乎捏不住的军报卷轴。
只看了一眼,封泥上的印记和军报开头几个字,他的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快!即刻禀报陛下!敲景阳钟!”权翼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自己则紧紧攥着军报,几乎是踉跄着,向苻坚的寝宫奔去。
“当——!”低沉而急促的景阳钟声,在未央宫上空骤然响起,一连九响!
这是唯有社稷危亡、强敌破边时,才会敲响的警钟!
上一次它响起,还是苻生暴虐、苻坚准备政变之时。
钟声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无数沉睡中的,公卿百官被惊醒,惊疑不定地披衣起身。
望向皇宫方向,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坊市间的狗吠得更凶了,连带着婴孩的啼哭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城市中蔓延。
苻坚本就勤政,常常批阅奏章至深夜,此刻刚刚歇下不久。
钟声传入寝宫,他猛地从榻上坐起,眼中睡意全无,只剩下帝王的警觉。
“何事鸣钟?!”他沉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贴身宦官,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惶恐。
“陛下,是……是权中书,持八百里加急军报求见,言……凉州剧变!”
“凉州?”苻坚心中一沉,瞬间想到了,西边那些不安分的羌胡和割据势力。
但何种剧变需要敲响景阳钟?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更衣!宣权翼即刻入见!”
“同时传令,召丞相王猛、阳平公苻融、左仆射梁楞、右仆射王堕。”
“卫大将军苻菁、龙骧将军姚苌,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入宫,于太极殿议事!”
片刻之后,权翼几乎是,扑进了苻坚的寝宫外殿。
他顾不上礼仪,将手中军报高高举起:“陛下!祸事了!”
“西陲……西陲有不知名,强胡大举入侵!凉州……凉州危在旦夕!”
苻坚一把夺过军报,就着烛火迅速展开。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阴沉,捏着绢帛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军报是凉州刺史张瓘的亲笔,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仓促和惊恐下写就。
上面详细描述了,“匈人”的突然出现。
其军队的怪异装束、恐怖的战斗力、酷烈的屠城手段。
以及赤泉等七处戍堡的迅速陷落,以及姑臧被重重围困的绝望处境。
“……其众如狼似虎,来去如风,弓矢之利,甲械之精,闻所未闻……”
“更有妖火,遇水愈炽,攻坚如腐,臣虽竭尽全力,然姑臧孤城,恐难久持……”
“凉州若失,则陇右门户洞开,关中震动……伏乞陛下速发天兵,以救倒悬!”
“迟则……迟则臣唯有效死社稷,以报皇恩!张瓘顿首,血书于姑臧城头……”
“匈人……阿提拉……上帝之鞭……”苻坚喃喃念着,这几个陌生的名词。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心脏。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十万之众?数日连破七戍?”
“凉州铁骑竟不能挡其锋锐?!这……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将军报,拍在案几上,沉重的紫檀木案几,发出一声巨响。
上面的茶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陛下息怒!”权翼和周围的内侍官女,吓得跪伏在地。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苻坚低吼道,胸膛剧烈起伏。
“慕容恪在东,虎视眈眈!冉闵在南,割据称帝!”
“朕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好不容易稳住关中,正要扫平群丑,还天下一个太平!”
“如今……如今西边又冒出个,什么‘匈人’!”
“比羯赵更凶,比慕容更恶!苍天,你待朕何其不公!”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作为一个立志混一六合、结束乱世的雄主,他预想过,所有已知的对手。
却从未料到,会有一个完全未知的、来自历史尘埃,以及遥远西方的恐怖敌人。
以如此摧枯拉朽之势,闯入他的棋局。
“丞相呢?王景略,到了没有?!”
苻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已派人去请了,丞相府离宫城不远,想必快到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通报声:“丞相王猛,殿外候旨!”
“快宣!”
王猛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显然也是匆匆赶来。
官袍只是随意披着,发髻甚至有些微散乱。
但他那双眼睛,却如同最深沉的夜空,冷静、锐利,不见丝毫慌乱。
他看了一眼,地上粉碎的茶盏,以及苻坚铁青的脸色。
又瞥见权翼手中,那封血迹斑斑的军报,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臣王猛,参见陛下。”
“景略,你来得正好!”苻坚像是抓住了主心骨,将军报递给他。
“你看看!西边来的消息!简直是……简直是荒谬!”
王猛双手接过军报,就着灯光,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但眼神却愈发深邃。
他看得比苻坚更慢,更仔细。
仿佛要从那些潦草的字迹中,读出敌人更深层的信息。
良久,他缓缓放下军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
“此非荒谬,此乃……我大秦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巨患!”
第二幕:景略策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接到紧急诏令的重臣们陆续赶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疑和凝重。
苻坚高踞御座,面色沉郁,王猛则立于御阶之下,身姿挺拔如松。
权翼将凉州军报的内容,向众臣简要通报了一遍。话音未落,殿内已是一片哗然!
“十万胡骑?数日破七戍?张瓘莫非是吓破了胆,胡言乱语?”
“匈人?可是南匈奴刘显部?刘显何时有此实力?”
“妖火?闻所未闻!定是凉军疏于防备,为其所乘,夸大其词!”
“姑臧乃凉州雄城,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大部分官员的第一反应是不信,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毕竟,前秦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东面的慕容燕和南面的冉魏。
西线的凉州,虽然不算完全臣服,但也一直被视为相对安稳的后方。
突然冒出一个,比慕容恪和冉闵加起来还可怕的敌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肃静!”苻坚不满地,呵斥了一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看向王猛,“丞相,你如何看?”
王猛向前一步,目光扫过众臣,声音清晰而冷静。
“诸位同僚,姑臧军报,或许有张瓘惊惧之下的渲染。”
“但八百里加急,赤羽翎毛,绝非儿戏。”
“凉州七处戍堡同时失陷,信使浴血突围,此等事实,不容置疑。”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条理分明,直指核心。
“其一,此股胡虏,绝非刘显之流。”
“观其装束、战法、器械,乃至‘上帝之鞭’之称号,皆与我等所知之胡族迥异。”
“猛推断,其或为史载,西迁之北匈奴后裔。”
“于极西之地征伐百年,融合诸族,如今挟西方战技与戾气,重返故地!”
“北匈奴后裔?”这个推断,让不少熟知历史的官员倒吸凉气。
那可是,曾经与大汉帝国争锋的,强大游牧帝国!
“其二,其实力,恐远超我等预估。”王猛语气凝重。
“其兵锋之锐,进军之速,手段之酷烈。”
“皆非慕容燕国之‘正兵’,或冉魏之‘诡道’可比。”
“彼等乃纯粹的毁灭之力,为征服与掠夺而生。”
“无道德、无底线,唯有弱肉强食之丛林法则。此等敌人,最为可怕!”
“其三,其志不小。兵围姑臧,绝非只为劫掠。”.
“其目标,很可能是吞并整个凉州,以此为跳板,东进关中,乃至问鼎中原!”
王猛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众臣心头。
将他们最初的怀疑和侥幸,砸得粉碎,殿内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关中?他们敢!”卫大将军苻菁勃然作色,“我关中带甲数十万,岂容胡虏放肆!”
“苻将军勇武可嘉,”王猛看向他,语气依旧平静。
“然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军虽众,然西线布防,多针对羌胡与凉州自立势力。”
“面对此等,前所未见之强敌,仓促迎战,胜负难料。”
“更何况,东有慕容,南有冉闵,我军若主力西调,此二者岂会坐视?”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三面受敌!前秦看似强大,实则处于四战之地。
阳平公苻融,苻坚的弟弟,性格较为持重,此时忧心忡忡地开口。
“丞相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
“是救?是守?还是……和?”最后那个“和”字,他说得极其艰难。
“绝不可和!”苻坚猛地一拍御案,斩钉截铁。
“此等豺狼,贪婪无度,与之言和,无异割肉饲虎。”
“徒长其气焰,而堕我民心士气!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陛下圣明!”王猛立刻附和,“和议绝不可行。救,亦需谨慎。”
“姑臧距长安千里之遥,我军大队步卒驰援,缓不济急。”
“且若主力陷入凉州泥潭,慕容恪、冉闵趁机发难,则我大秦危矣!”
“那依丞相之见,该当如何?”苻坚追问。
王猛深吸一口气,显然心中已有成算,他沉声道:“陛下,诸位。”
“猛之策,可概括为 ‘西守东防,南稳北联,内固根本,外探虚实’ 十六字。”
他详细阐述:“西守:并非不救凉州,而是改变救法。”
“即刻命陇关、大散关、萧关等,所有入陇通道。”
“进入最高战备,深沟高垒,多备滚木礌石、强弓硬弩。”
“尤其是要,针对性准备沙土、湿毡,以应对敌方‘妖火’。”
“命当地守将,无旨不得出关浪战,务必凭借天险,将匈人主力挡在陇山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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