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脉冲残响（1/2）
冰冷的晶体空间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凌雪蜷缩在流淌着银色光纹的黑色晶壁角落，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起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左胸的机械搏动源如同即将熄灭的萤火，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核心深处尖锐的警报，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里明灭不定，映照着她苍白非人皮肤上纵横交错的焦痕与伤口。右肩断臂接口处，粘稠的能量液缓慢渗出，在光滑冰冷的晶壁上晕开一小片不断扩大的幽蓝湿迹，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与铁锈混合的腥甜气味。
更深的折磨来自意识深处。
掌心那幽蓝与暗红螺旋交织的烙印——虚空烙痕——如同一个活的伤口，持续散发着冰冷的刺痛和混乱的嗡鸣。零号被背叛的愤怒、被格式化的极致痛苦、被唤醒自我后的迷茫与无助，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刺入她的思维，留下难以磨灭的污染印记。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脑海中便会闪过扭曲的幻象：苍白枷锁冰冷的束缚、观测者守卫漠然的银白身影、零号意识湮灭前那无声的尖啸…这些碎片搅动着她的意识，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物理的痛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非人的牙齿几乎要刺破那层薄薄的、毫无血色的皮肤。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空间正中心悬浮的那个缓缓旋转的银色多面体几何结构上。
凯伦。
那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银白色脉冲光芒，就是凯伦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残响。它每一次闪烁，都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凌雪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不是物理的痛，而是灵魂被撕裂的钝痛。那个永远挡在她身前，用燃烧的手臂、用破碎的身体、用最后的数据流为她开辟生路的男人…如今只剩下这一点风中残烛般的光芒。
“凯伦…”破碎的音节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能量液特有的粘稠感和浓重的血腥气（尽管这具容器可能没有真正的血液）。声音在狭小的晶体空间内回荡，显得空洞又绝望。
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凯伦用最后的力量为她锚定了这个避难所，她不能辜负。
凌雪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肘撑在冰冷的晶壁上，试图撑起身体。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全身骨骼和内脏的呻吟抗议。左臂的贯穿伤处，碳化的组织下，幽蓝的能量液渗出得更快了，顺着小臂蜿蜒流下，滴落在晶壁的银色光纹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她喘息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一点点挪动身体，朝着那个旋转的银色多面体爬去。短短几米的距离，却如同横跨深渊。冰冷的晶壁摩擦着伤口，带来新一轮的灼痛。零号烙印的混乱低语在脑中盘旋，试图将她拖入迷乱的旋涡。她只能死死盯着那点银白脉冲，将它当作黑暗中的唯一灯塔。
“坚持…住…”她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终于，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了那银色多面体结构的边缘。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情感脉冲，如同冰水中的暖流，瞬间顺着指尖传递过来！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担忧、急切、确认！是凯伦！是他残存的意识在感应到她靠近时的本能反应！
凌雪的呼吸骤然停滞，眼眶瞬间被灼热的液体充满（如果这具容器还能流泪的话，那感觉是如此真实）。巨大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不顾一切地将整个手掌覆盖上去，试图汲取那微弱的温暖，感受那熟悉的存在！
“凯伦！是你！真的是你！”她无声地在意识中呐喊，所有的痛苦、恐惧、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意识如同找到了港湾的小船，不顾一切地想要靠岸。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与那微弱脉冲接触的瞬间——
轰！！！
一股狂暴的、冰冷的、充满混乱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洪流，猛地从她左手掌心的虚空烙痕中爆发出来！
零号的烙印被激活了！
强烈的情绪共鸣——尤其是凌雪此刻汹涌澎湃的悲伤与依恋——如同火星溅入了火药桶！零号被观测者强行抹杀、被背叛的滔天怨念与愤怒，瞬间找到了突破口！暗红色的精神能量如同沸腾的毒血，顺着凌雪的手臂疯狂上涌，目标直指她意识深处，那点代表着凯伦存在的、脆弱的银白脉冲！
“不——！”凌雪在灵魂深处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切断联系，但那点凯伦的脉冲就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根本无法松开！更可怕的是，零号混乱力量的冲击并非针对她，而是精准地、恶毒地朝着凯伦的残存意识轰击而去！
那点微弱的银白脉冲，在狂暴的暗红洪流冲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旋转的银色多面体结构也剧烈震颤起来，表面流淌的稳定光纹瞬间变得紊乱！
“滚开！离他远点！”凌雪目眦欲裂！强烈的保护欲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她猛地将残存的意志力量全部凝聚起来，如同筑起一道堤坝，狠狠挡在凯伦的脉冲之前！
噗嗤！
精神层面的猛烈撞击！凌雪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猩红！喉咙里涌上浓烈的铁锈味（幻觉？还是能量核心受损？）。掌心的虚空烙痕更是灼热得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暗红色的纹路疯狂扭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她的“堤坝”摇摇欲坠！零号的混乱力量如同附骨之蛆，带着极致的破坏欲，疯狂冲击着！凯伦的脉冲光芒在暗红洪流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黯淡，每一次闪烁都显得那么艰难，传递过来的情感脉冲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如同信号不良的杂音——痛苦…干扰…危险…离开…
“休想！”凌雪咬碎了牙关（非人的牙齿在口腔内壁划出伤口），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都灌注进那道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她甚至开始主动接纳一部分零号混乱力量的冲击，用自身作为缓冲，只为给凯伦那点微弱的脉冲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当零号混乱的暗红力量与凌雪自身意志剧烈冲突，并冲击到凯伦的残存脉冲时，那点濒临熄灭的银白光芒，猛地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短暂而强烈的脉冲！
嗡——！
一股包含着坐标信息、空间结构、能量频率的复杂数据流，如同被强行激活的备份，瞬间涌入凌雪的脑海！这不是凯伦此刻的意念，更像是他牺牲前一刻，强行剥离并封存在这最后庇护所里的记忆碎片！是他在化为规则数据流、启动先民电磁炮对抗规则教会万魂献祭时，用最后清醒的意志刻录下的关键信息！
碎片化的画面如同锋利的玻璃碴，狠狠扎进凌雪的思维：
—— 电噬城摇摇欲坠的穹顶之下，凯伦的右臂彻底化为流淌的银白数据流，连接着古老庞大的电磁炮基座。他的左半边身体，冰晶化的诅咒如同活物般蔓延，几乎覆盖到了脖颈，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观测者特有的秩序白光。但他银灰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决绝的光芒。
—— 炮口对准下方疯狂涌动的、由规则教会献祭万魂召唤出的冰魇“愤怒之核”——那百万只噬电飞虫形成的恐怖旋涡！
—— 开炮的瞬间！毁天灭地的电磁洪流喷薄而出！撕裂空气，撕裂空间！但在那光芒吞噬一切的前一刹那，凯伦似乎猛地抬头，视线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和破碎的穹顶，死死“盯”住了某个隐藏在蓝星轨道附近的、极其隐晦的空间褶皱点！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急速计算着什么！
—— 紧接着，是身体被巨大能量反噬的痛苦！冰晶化的部分在数据流的冲击下开始崩解，化为点点银白碎屑！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却强行凝聚，将最后捕捉到的那个空间坐标点、连同对电磁炮能量频率的解析、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自我意识烙印，压缩、注入到某个随身携带的、不起眼的黑色棱形装置核心中！那装置核心的材质…正是此刻包裹着凌雪的黑色晶体！
—— 画面最后，是凯伦彻底化为数据流前，最后回望凌雪所在方向时，那眼神中蕴含的无限眷恋与无声的嘱托…
“坐标…观测者的…临时跃迁锚点…电磁炮…频率…破解…”凌雪的意识艰难地解读着这短暂却信息量爆炸的记忆碎片！原来如此！凯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仅启动了电磁炮，更是在那毁灭性的能量爆发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观测者用于监控和干预蓝星的一个隐秘空间节点！他用自己的存在为代价，强行分析出了那个节点的坐标和部分能量特征，并将这一切连同自己最后的意识烙印，封存进了这块黑色晶体！
这份情报…价值连城！是刺向观测者心脏的尖刀！
但这份情报的代价…是凯伦的彻底消散！
“啊——！”巨大的悲痛与冰冷的愤怒在凌雪胸腔中炸开！零号烙印带来的混乱冲击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极致的情感短暂压制！
然而，这份强烈的情绪波动，却再次刺激到了掌心的虚空烙痕！
嘶啦——！
晶体空间内，异响骤起！
并非来自精神层面，而是物理的空间结构！
只见凌雪左手掌按着的黑色晶壁处，那幽蓝与暗红螺旋交织的烙印位置，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向内凹陷！一道细密的、闪烁着不稳定暗红光芒的空间裂纹，如同毒蛇般凭空出现，并迅速向四周蔓延！
零号的混乱力量，结合凌雪自身剧烈的情绪波动以及凯伦记忆碎片爆发时的空间信息冲击，竟然开始侵蚀这个由凯伦以最后力量锚定的稳定空间！
“警告…空间结构…不稳定…熵增…临界…”凯伦那微弱到极点的脉冲，传递出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警报信息！旋转的银色多面体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停止！
祸不单行！
几乎在空间裂纹出现的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冰冷秩序感的空间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毒蛇，穿透了晶体空间相对薄弱的屏障，渗透了进来！
这波动…凌雪太熟悉了！是观测者的追踪扫描！它们启动了更高阶的搜索协议，正在扫描这片深层维度乱流！虽然还很微弱，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但它们的“目光”已经扫过这片区域！
晶体空间本身的空间稳定特性暂时屏蔽了精准定位，但那条新出现的、散发着零号混乱气息的空间裂纹，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吸引了那股扫描波动的注意！
扫描波动的强度，在裂纹出现的位置，陡然增强了数倍！冰冷的秩序意志如同探针，试图刺入那道裂缝！
“发现…异常…熵增…源点…锁定…干扰源…”断断续续的、如同金属摩擦的意念碎片穿透空间屏障，敲打在凌雪的感知上！
内外交困！
空间结构在零号烙印的侵蚀下开始崩溃！
观测者的扫描如同附骨之蛆，正循着裂缝追踪而来！
凯伦的脉冲残响在双重压力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凌雪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凯伦的情报）瞬间被更深的绝望覆盖。她看着掌心那不断蔓延空间裂纹的烙印，看着那点随时会熄灭的银白脉冲，感受着外界越来越清晰的冰冷扫描…
逃？能逃到哪里？晶体空间一旦崩溃，外界的深层乱流会瞬间将她撕碎！观测者的扫描会立刻锁定她！
战？拿什么战？身体濒临崩溃，能量枯竭，唯一能依仗的烙印却是一把双刃剑，此刻正成为空间崩溃的元凶和吸引敌人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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