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2)
第119章
巷子口的人很多,一辆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这样的阵仗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是怎么了?”
“有人死了,这是来吊唁的。”
再往前就是马场,羊肠小道的两侧有一大片笔直高耸的白桦林,点缀着白茫茫的雪色。
葛玉探头看向前方,这条狭窄的路上停了一路的车,颇为壮观,像是蜿蜒的黑线。她扭头跟温语槐说:“温总,这边开不进去了。”
“那咱们下去吧。”
温语槐推开车门,脚下踩着的是坚硬厚实的冻雪,这里的气温逼近零下五度,阴沉的白日飘着漫天的雪,簌簌落下,掉在她乌黑的发丝间。
她俯身,从后车座取出一束漂亮的白菊花,抱在怀中,修长的手指套着深蓝色的针织手套。
前方的院子朱红色的大门,上面挂着白布白幡。
行至门口,葛玉快走两步准备敲门,但是没想到门户是大敞着的。她扭头看向温总,等了几步,跟在温语槐身后进去。
灵堂就设在院子里,上面高高悬挂着老太太的黑白遗像,那是一张微笑着的慈祥面孔,案几一眼,莫名就一眼看到了顾嘉宝的挽联。她的名字跟在后面,白色的长条纸被风吹得卷曲。
整个院内都飘荡着清幽的花香。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女人的低声呜咽。
朱闻见到她过来寒暄几句,多谢她过来。
温语槐献花后就走进屋子里,视线巡视一圈,看见顾嘉宝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低垂着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你在做什么?”
她走上前,才看见顾嘉宝的手心里躺着一只金色的元宝。刚才叠着这个东西,她指腹上粘的全是掉下来的金粉。
顾嘉宝停下手头的动作,擡眸一看。
“你来了?”
“嗯。”
温语槐在她身侧的空位上落座,问:“叠这个做什么,是要烧给老人家的么?”
顾嘉宝点头。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是啊。”
温语槐主动向她讨要。
“还有没有了?”
顾嘉宝疑惑地“嗯?”
“我也叠几个,表示下心意,就当是感谢老人家对你的照顾。”
“好。”顾嘉宝微怔了下,内心说不出的柔软,从衣服兜里掏出几张薄薄的金纸递给她。“也不用叠太多,有这个心意就好了,当心弄脏了手,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温语槐接过,看着她的手指。
“你的不都已经弄脏了。”
顾嘉宝恍然一瞧,手指缩了回去攥进掌心里。有些羞于展示。“好像是。”
“怎么叠的,顾老师教教我?”
顾嘉宝被她这一声老师称呼的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叠了一半,连忙加快了速度完成。着急地拿出一张新的来示范。“我做一遍给你看,就是这样折,然后把中间的部分弄鼓起来……这样就可以了。”
她拿着折好的金元宝,看向温语槐。
“我试一下。”
温语槐抽出一张金纸。折到一半,停了下来。顾嘉宝很想提醒她,温语槐故意装作不记得了,问:“接下来是怎么做的?”
顾嘉宝接过替她折好,又示范一遍。
“就是这样的。”
温语槐又重新试了一下,两下就做好了。修长的手指自带一种工整简洁的气质,成型的金元宝躺在手心。
“是这样么?”
顾嘉宝点头。“是的,你真聪明,一下就学会了。”
“是顾老师教的好。”
温语槐的速度很快,只要学会一遍,她就可以很轻松地把剩下的做完。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又折了些,忽而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噪动,有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屋子里原本低声说话的人陆陆续续起身往外走。朱筠也不知从哪里出来,夹杂在人群中往外面去,她们于是也跟了出去。
这里的传统,要请盆。
朱闻原本跪在那儿,此刻被人搀扶起来,他用力将盆举过头顶,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尖锐的震荡响声,开启了接下来的送葬流程,亲戚和街坊邻居都哭了起来。
顾嘉宝的泪也止不住掉,温语槐从黑色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用来擦。
她只是握着,低声抽泣,并不擦。
温语槐也不强求,又抽出纸巾,握着她的手指,轻轻掰开替她擦了擦指腹上的脏污金粉,一一清理干净。
她们两个人落在最后,走出院门就看到送葬的队伍,人群中央的朱闻褪去了板正的西装,穿着白孝服跪在道路中央,走一步,三叩头,一下又一下磕,街坊亲戚站在旁边,围着他看。
周围穿着朴素的人都是站得高高的,唯独他这么个道貌岸然的角色匍匐在地,跪着,磕头。显得狼狈。再也没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
顾嘉宝说不出见到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激荡。原来生命的结束要用这样的仪式。有人不停地磕头来送丧,体现生命的重量。身处现代社会,她几乎很少能在真实的生活中看到这样的场面。
紧接着就是漫天的火,就连空气都似乎要被火的炙热能量给融化灼烧变形。老人残留的肉身躯体,这些人再也止不住的哀嚎痛苦,还有她们送来的那些层层叠叠的巨大花圈,红的白的,有形的无形的,全都被付之一炬。
一切都被冲天的火光烧得干净。
顾嘉宝旁观着大火和哀嚎,感觉整个人的情绪仿佛要被掏空。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停留,否则会被这场浩浩荡荡的葬礼给搅乱,人群一散,她就会如同朱筠一样,被吸进巨大的情绪漩涡黑洞中,陷入茫然和混乱。
吃完最后的午饭,当天下午她就跟温语槐说想走了。
明知道接下来会一哄而散,所以她没办法继续呆在这里。
邻近傍晚的时候她们到了家,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布置,顾嘉宝打开门发现一切都还是那么温馨美好,失去温度的尸体,变形的哭泣脸孔,还有冲天的火光都消失了。
眼前是餐桌和沙发。
梁露把她们的小橘猫也送回来了。
“来,你们俩的小宝贝我送回来了啊。瞧瞧它。”
几天不见,小家伙又长肉了,吃得肥墩墩。眼睛圆圆的,腮帮子鼓了起来,胡子也长了些。
顾嘉宝接过小猫,抱着它顺了几下毛。喊它几声壮壮。
它还认得顾嘉宝,懒洋洋地伸了伸爪子,仰着下巴,露出傲娇的表情,也显得稚气可爱。
客厅里摆着一个粉色体重秤,原本是顾嘉宝打算减肥的时候买的,她把壮壮往上面一放,显示这小猫已经有七斤重。
温语槐在旁边看着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顾嘉宝要称重。
“7斤,它才几个月大,是不是超重了?”
“小猫跟人不同,它们一岁就已经成年了。吃胖点好,我们壮壮也不算胖,是不是呀?”
顾嘉宝伸出手指,点着小猫粉色的鼻头。又搂着抱了一会儿,感受它柔软的身体,还有暖烘烘的温度。舍不得放手。
她感受着小小的稚嫩生命,竟然莫名其妙想哭起来。
温语槐看着顾嘉宝脸上流露出很脆弱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很容易就会落泪。她很容易感受到顾嘉宝的情绪变化,就像是一条毛巾,被水蔓延着,吸满之后也跟着沉重。
顾嘉宝已经尽力克制,不让自己太伤心影响别人。
她捏着小猫爪子,说:“也不知道梁露给它喂得什么,竟然吃得这么毛发油亮,比我们两个养的好多了。”
“她做的猫饭,还给我发了文档。”
温语槐刚才还点开看了一下,梁露发过来的[猫饭]pdf 。里面的原料大致就是鸡胸肉,南瓜,鸡蛋黄之类的常见食材,她转身进了厨房去煮鸡胸肉。花了几十分钟,实验做了一份。
她拿出来喂壮壮,发现这小家伙轻嗅了几下,就开始埋头狂吃。
顾嘉宝惊讶道:“它真的很喜欢吃。你动手能力真的很强。”
温语槐闻言笑了下,将猫碗放在地上,让壮壮自己舔食去了。
“看来我们两个也到了这种年纪,吃饭也成了一件很值得惊讶的事情。”
话说出来,顾嘉宝闻言又是一阵沉默,低声道:“是啊。”
温语槐安慰着她。
“生老病死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不要害怕,生命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风景,我们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话虽如此,可顾嘉宝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止不住地发呆。她坐在轮椅上一坐就是半天,晚饭也没胃口吃。
很快就到了夜里,温语槐放好了热水,给她洗了个澡。
出去一趟,顾嘉宝的头发弄得很乱,洗出来不少黑水,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么脏。”
温语槐说:“你可能是累坏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
顾嘉宝看起来是很疲惫,可她睁大了眼睛,仰头问:“可是我睡不着怎么办?”
“没事,睡不着就等等,耐心等,会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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