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至于其他的,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今生……(2/2)
在佐伊话音落下的前一秒,造型优雅的银白机甲便已如离弦之箭朝基地深处飞奔而去。
此刻跟随阿缇琉丝与佐伊的精英小队来源于六年前由前者亲手组建的二十集团军,他们如自己的名字一般成为咬向裁判军的狰狞獠牙,硬是在神教浪潮般连绵不绝的包围中撕出狭长生路。
疾驰在这条狭长生路上的阿缇琉丝一眼也没有回头看,他抱着将列昂·阿列克亲自击毙的满腔炽热,头也不回地朝对方奔赴而去。
如同他曾经抱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的心情,大汗淋漓地赶在神教之前将对方从死神手中抢回一般。
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奋不顾身、坚定固执的年轻雄虫,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变阿缇琉丝的内核,他只是终于挣脱了曾让自己寸步难行的痛苦桎梏而已。
利维坦在一路奔袭中几乎将整座基地炸为平地,然而出现在这座合金巢xue最深处的列昂·阿列克却孤身站在废墟上,没有任何想要进入他身旁那座漆黑机甲的意思。
“在礁湖星的地底,就在这里——”深渊裁判长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方,平静地对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庞大机甲说,“有一个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庞大军备库,它算不上多么稳定,所以你最好不要用利维坦杀死我,这对于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来说都太过危险。”
列昂对阿缇琉丝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朝对方扔去一枚小巧的遥控器,然后指着自己脖颈上的抑制圈温柔地说:“虫化抑制圈,你应该不算陌生,这枚遥控器还控制着我体内的微型炸弹,你可以放心的。”
已经解除机甲武装状态的阿缇琉丝并没有选择相信他,而是以极其标准的姿势与他持枪对峙,一眼都没有去看被列昂丢过来的遥控器。
根据侦察队的情报,珊瑚星确实存在着一处极其危险的军备库,佐伊与无数帝国军此刻就在他们头顶作战,阿缇琉丝无法去赌军备库不在这里。
阿缇琉丝沉默而冷酷地盯着对面的雌虫,完全忽视对方的一切话语,默默寻找着开枪的最佳时机与角度。
他不信列昂·阿列克会束手就擒,更不会将胜利的可能性寄托于对方投降。
这个曾经无论如何也要拯救列昂的雄虫,此刻正怀着满腔杀意、面无表情地寻找着将他斩首的最佳机会。
站在漆黑阴影中的高大雌虫对此心知肚明,列昂仰头看了一眼被利维坦炸到倾斜的基地大厦,在他头顶堆叠着无数被暴力扭曲至变形的合金建筑构件,上方战场四窜的流弹偶尔会将光线带进这片漆黑幽深之地。
“其实去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个军备库就是我为自己和裁判军准备的,我早就知道我会死在这里。”列昂看着从自己头顶投射而下的飘忽光线,声音逐渐变轻,却始终保持着让阿缇琉丝能够听清的大小,“可是我想再见你一面,只要一面就行,我怎么死、死在哪里都不重要,但是至少让我和你告个别,至少让你知道我再也不会令你痛苦。”
他早已不会再令阿缇琉丝痛苦,但这个事实并不由他此世的死亡决定,而是由阿缇琉丝前世的死亡决定。
列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站在时有时无的光线中去看始终沉默凝视着自己的阿缇琉丝,像在隐忍着什么巨大的、下一刻就会将他彻底冲垮的事物一样,无法抑制地哽咽了一下。
他说:“太迟了对吗?你真的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对吗?我是不是又故作聪明了?”
他突然陷入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恐慌,急切而又笨拙地企图自明心意,企图说明自己进入神教并非谋求权势:“不需要原谅我的,阿摩,但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过……”
砰砰——
站在列昂对面让他恨不得剖开肺腑自陈心迹的雄虫抓住了他刹那的慌乱,冷酷果断地连开两枪。
一枪正中心脏,一枪命中大脑。
永远枪枪满环的射击水平令阿缇琉丝在电光火石间轻而易举地连续命中目标。
名为列昂·阿列克的雌虫只是他这次行动的目标而已。
其实阿缇琉丝更愿意将这个手刃仇敌的机会交给佐伊,但这并不是什么可以互相退让的礼物,而是杀死一个强大雌虫的危险任务。
高等级雌虫无比顽强的生命力让列昂在短时间内仍未死去,他木讷地站在原地,堪称奇迹般竟然还未倒下。
他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破碎不堪的心脏,似乎那只是一个早已被他弄丢多年的器官,他维持着中枪前的姿势,定定凝视着朝自己连开两枪的阿缇琉丝。
再不看就来不及了。
他在地狱里撑了这么久,只是想再像这样多看两眼阿摩而已,这种深入肺腑时刻纠缠着他的欲望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哪怕他正在死去也无法停止。
强烈到哪怕他的死亡正是阿缇琉丝亲手缔造的也无法停止。
“这次是真的……真的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列昂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走向一个无法逃避的深渊,逐渐蔓延向四肢百骸的虚弱无力与刺骨寒意让他知道自己必定在三分钟内走向死亡。
他杀了太多人,自然也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
他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向阿缇琉丝叙说痛苦的,可是从破烂心脏里涌上的痛苦却仿佛没有尽头般无休无止地折磨着他,他难免懦弱地想:为什么还不死呢。
终于力竭到再也站不住的高大雌虫想要擡手摸一摸自己的面容,他似乎想要摘下脸上的金属面罩,又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没有丢脸到在阿缇琉丝面前落泪。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所以他便极力仰着头去看阿缇琉丝,对方明明站在他面前却遥远得像在另一片宇宙里似的,他温柔而迷茫地注视着支撑他茍活多年又最终亲手取走他生命的雄虫,小声问对方能不能帮自己取下脸上的金属面具。
他不希望以深渊裁判长的身份死在阿缇琉丝面前。
他的询问是如此平静礼貌,仿佛他与阿缇琉丝之间只是路上行走时互相点头示意的陌生关系。
阿缇琉丝沉默着没有说话,在极其短暂而又极其漫长的片刻过后,他冷漠地、坚定地、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看列昂的眼睛,因此也没看到其中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的彻骨悲伤,而这悲伤很快便随着列昂·阿列克的死亡消弭于他的灵魂之中,这一次他终于学会了不再打扰,所以连痛苦悲伤都极好极深地藏在那句平静无比的询问中。
而那句酝酿许久的、迟到多日的生日快乐也最终没有被他说出。
站在列昂·阿列克尸体前的美丽雄虫擡头看了看头顶的微光,所有曾在他心底炽烈迸发的深沉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的答复,他成功替佐伊击毙杀兄之敌,成功击杀教廷的深渊裁判长,成功收复礁湖星系。
至于其他的,早已和他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