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浪鼓晃啊晃(2/2)
手一甩,手掌碰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像是人的皮肤,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大,她和面前一张艳丽的脸颊对上了,那脸颊静静漂浮着,像是孔明灯,她想。
一只手拉住了她,她一转头,看见宽大看不见边际的黑色袍子,他拖着她往光亮处游。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有太多话要问,一张开,水全涌进嘴里来。
……
如同水一般涌过来的是雾气,浓重的雾气,再如何的近的距离都无法看清,那边亮着的光,隔着大半条街,走过去,像是提前走了一遍奈何桥,桥上人只有自己,而那盏灯笼,如何都只是在远方眺望。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古怪?”沈熙说。
没有古怪就是最大的古怪。知融毫不犹豫地步入白雾之中,白雾中比房屋要高的是野草,它其实没有这么高,只是借着雾,它也会了狐假虎威。
“宝宝。”
知融转过身子,看见知合站在一丛草边,手里拿了个拨浪鼓,那拨浪鼓在他手里晃了晃,发出脆的涩的声音,似乎要从很久之前传过来。
“我在草丛找到的。”
知融凑近了看,那鼓面的花纹已经褪色了,就连红色也斑斑驳驳起来,它的色褪下,露出了发霉的内里,一晃,就慢吞吞地吐出一点声音。
“是好久之前的款式了。”沈熙说,“我在宁中的时候,见过。”
那时候的宁中,孩子们手里都有这样一个红皮黄木的拨浪鼓,在配上两个小铃铛,满街的响,像是一簇簇笑声,从巷子这头笑到巷子那头。
再往草丛深处走,就什么也没了,知融捏着那拨浪鼓来回转,“我小时候也有,是师尊给的,我很喜欢,舍不得丢,现在被师兄好好收起来了。”
所以,她不肯信这样完好的拨浪鼓会是孩子自己丢弃的,若是自己丢弃的拨浪鼓,那拨浪鼓一定是坏的不行。
那只能是在挣扎中丢掉了自己的拨浪鼓。
打更人又来了一圈,被知融拦下了,“老人家,我们刚刚捡到了一个拨浪鼓,想着要还回去,这是谁家的呀?”
打更人的头发和雾一样白,雾蒙蒙的眼睛凑过来仔细看,将枯枝似的手一指,是个落在山脚的小房子。
指完了,打更人就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条腿参差不齐,一上一下,一深一浅。
知融她们走到那个小房子前,敲了敲门,来开门的人很快,将门猛地拉开,那男人头上也有些白,霜打过,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们在草丛中捡到了您孩子的拨浪鼓。”
那男人沉沉看了她们一眼,接过拨浪鼓,小小的拨浪鼓在他手里不堪一折,他沉声道:“多谢。”
和村口石磨拉麦子一样的嗓子。
“我瞧,这村里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沈熙说,“是谷种的季节过去了吗?所以让家里人陪着孩子去镇上读书。”
男人依然看着手里的拨浪鼓,半晌,才说话:“不是,谷种还很早。要秋天。”
秋天播过第二轮,恰好与明年春天青黄相接,不会使人饿肚子。
“原来如此。”知合说,“那为何没人?”
男人擡起头,他面上的表情似乎不太擅长,无法很好的使用脸颊,调出一个笑来,那表情就成了怪模怪样,“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都找不到他们。”
所以,等种完谷子,我就要翻过山越过水,去上面找我的妻儿。
等我找到了他们,谷子也熟透了,我们一家就可以一起吃白面馒头。
知融她们没有再多问,就离开了,三人走在路上,听着打更人的打更声越来越远,最后只有远处山上几声狼叫。
“我们真要等到种完谷子吗?”沈熙问,那时间太晚,根本来不及找到通玉碎片。
“他不会等到秋天的。”知融说,“我看见,他已经磨好了他的柴刀,他不会等到秋天的。”
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的咒,要是有什么大动作,我们会知道的。
知合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回去月河书院,要是暴露了,会不好处理。”
演一时还好,时间长了,必定会存疑。
本来还在打算用隐身进入月河书院,没想到月河书院居然没有了往日的吵闹,掠过荷塘旁,知融看见了扶着栏杆吐水的李令应和手足无措的姜隐。
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和水里滚了一遭一样。
想来,是那两份信起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