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露馅(2/2)
游悯嘴里不肯,但是还是把孩子抱回了白玉京,心想,你看了我一眼,就算作是自愿拜我为师了。
游悯想,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尊了,我会爱着你,护着你,让你自由,让你圆满,让你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
易雾尔并不明白,人的爱屋及乌在他眼里已经算是很好的解释了,他相信因为所以,不能理解没有缘由的爱是什么?没有因为所以,就不算是完整的解答。
“人,又不是来世上做题的。”游悯冒昧地闯进来,又优哉游哉地水一样地出去,“非要个因为所以,因为她是知融。”
你又为什么?
易雾尔浑身发冷,他掀开被子,踉踉跄跄地赤脚跑到知融她们的房间,风渐大,吹得风铃长绳胡乱飞舞,噼里啪啦,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脸上,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门口。
“划拉”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知合穿着的白色寝衣外披了一件红色的拖地外裳,乌发流转,冷冷的艳艳的,右手提着滑下肩膀的衣裳,像是一株靡丽的红芍药。
他的脸是擡着的,眼睛却垂下,“进来吧。”
易雾尔从他腰间的看见屋内正暖融融地亮着昏黄的烛火,一面素屏风上,她似乎正在擦拭长剑,利落凌厉地用火焰在绢布上剪出一段影子来。
知合说完这话,就去了内室。
“还不进来吗?”屏风后的人开口了。
易雾尔扶着门站起来,慢慢的挪进了房间里,他在想若是潺生现在会做什么?是会伏拜在披风前,还是会跪倒在她的腿边。
他要是愿意,也可以放潺生回来,可是他硬是咬着牙,要自己去看看去摸索。
易雾尔提着衣摆跪坐在了屏风前,擡起眼睛看,说:“我其实不喜欢豆眉,垂泪眼,蝴蝶样的唇。”
隔着薄薄的绢面,知融歪歪靠在案几上,“那潺生怎么变了。”
“因为你喜欢,”他平静地说,“因为他化形的时候,你和你师兄玩闹,他看见了。觉得你会喜欢。”
一个物件,不讨人喜欢,是没有用的,就像是十六年前,他之于赵宛城。
知融说:“是你们需要,不是我喜欢。你们需要讨人喜欢的,来更好地完成目的。”
易雾尔这会儿才似乎看清她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她斜斜地从眼皮底下看他,看一团花团锦簇的花似的,觉得漂亮又觉得狼狈。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早之前。她说,在院子里看到你的时候。
潺生怕她没错,怕她的威严和杀意,却又依恋她。
“你演的太过了。”她说,“像是个被强迫在身边的胆小鬼。”
出沙漠的时候怕出破绽不敢骑马,柔顺太过,眼中又克制不住热烈的渴求。
“我也怕你。”易雾尔说,很困惑地皱着眉,不满又不甘,“很怕。但我有时候想,你能教他骑马写字,为什么不能教我?”
他是潺生。
我也是他啊。
噗。她看戏似的,终于走出了屏风,反握着初霁剑,拿剑柄拍了拍他的脸,你不是他,你是易雾尔。
不知道是这里光的缘故还是他怕她的缘故,他下意识仰起头去找她。
她悲悯地说,怎么分不清自己是谁呢?
她又掐着他的下巴擡起来,“还有,你在棺材是要杀我的吧?可后来,怎么变成了潺生?”
那点冰冷的东西,不是眼泪,是匕首,这也是知融后来才悟到的。
易雾尔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一下,他那时候接到了任务就是杀她,他接管了潺生的身体,潺生却不愿意了,她握着拍他肩膀的温度是热的,热的他觉得手里的匕首冷。
“因为匕首太冷了,我觉得你会不喜欢。”
知融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笑了,“杀人,就不要顾忌冷不冷热不热的。”
过于顾忌,只会下不去手,反而被逮住狐貍尾巴,就像现在一样。
她慢慢地咬字,“我站,你跪。”
他似乎在知融面前从来没有真正地站起来过。
“潺生呢?”知融说,“我不杀你,我放你走,以后你再随意接管他的身体,我就杀你。”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杀我,他也要死。
她拿下榻上的披风给他披起来,“从小到大,我想到的,总会得到。”
她说,潺生是因为我才诞生的,只有我能让他消失。他的生死只能在我手里。
一瞬间骤雨过来,冷风不停歇,雷电轰鸣,风铃长绳胡乱飞舞,拍在他的身上,缭乱的缠绕又放下,刀一样要划开他的脖子,自刎似的白绫一样缠上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