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大王原谅你了(2/2)
“就是看着就让人喜欢。”
“所以,你现在是喜欢我。”他居然会笑,笑起来,银河水就从眼睛滚到了眼尾,露出那点艳色,是稍微一点点艳色,就足以比过所有。
她被他弄得笑起来,“是。”
她看见玉石头上居然躺着一列列字,拍拍他的肩膀,两人走过去,发现上面写着字。
“这是什么字?”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字,古朴,凑近了仿佛能看见远古的飞鸟,听见撞钟声。
“是人的名字。”他说,“是要生生世世纠缠的人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找找。”
“程满。”她说,“你呢?”
她恍惚地重复了一遍,程满。
我没有名字,他细细地从一列列字去找,去摩挲,说,有你的名字,但你的名字身边没有别的名字,你要一直孤单。
“孤单。”程满垂着眼睛说,“我一直都很孤单。”
他知晓快乐,却不懂难过,只觉得她这样让太阳暗淡下来,指尖学着她的样子,推上她的眼尾,“我也一直孤单,但是我们现在在一块,就不孤单了。”
孤单和孤单在一起,就不孤单了。
“程满?”知融把他的脸从裙子上捧出来,“她?然后呢?”
“我没梦到了,但是我知道她最后分了一块碎片给他。”潺生说。
手持通玉的是程满,劈碎通玉的是赵宛城。
“一直在易雾尔身边的那个人,就是程满。”知融念着这个名字。
满,满,多好的字,可是过满则溢。
“程满为什么要将碎片给他?”知融问。
因为遇不见啊,因为遇不见,他古怪地瞧着她,好多人要通玉就是为了溯回时空,再见一面故人。
他的眼睛盯着知融,笑了,等我死了之后,也会是你的故人,你也会想来见我吗?
“别死啊死的,谁要你死,你就杀谁?”知融有时候觉得人脑子真的和一块玉的脑子真的不一样。
可能是怜惜,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她温温地笑,把他变成孩子抱到怀里,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背。
“好啦好啦,你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我们要一起回白玉京呢。”
她哼着小时候的歌,雨雾又慢慢地从青山那边飘过来,楼下的小荔枝掉在地上,皮都裂开了,甜甜的汁水混着雨水湿透了地面。
叫什么百果子啊,应该叫小荔枝。
荔枝被她剥开皮,放在白色小蛇旁边,小蛇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说它是蛇,它偏偏有角,小小的,不明显。
房爱点了点他的鼻子,它嗅了嗅,就垂下头吃荔枝。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小蛇被几乎斩成两节,趴在她的门口,被她捡起来后,他的血凉凉的,流了她一手。
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皮筋。
她把他医好了后,他醒来第一口就把房爱咬出血了,房爱也不惯着他,掐着他的脑袋摁在白布上,冷冷地说:“不知感恩的小畜生,是要被杀掉剖肝泡酒的。”
他的尾巴太痛了,只能用能动的位置,缠上她的手,蛇小志不小,妄图想要就这样绞死她。
她强硬地掰开他的嘴巴,伸进去一根手指,小蛇的口腔也很凉,但是她的手指很热,从嘴里似乎烫到了他的肚子,烫的他干呕,腹部痉挛,也缠不动她了。
她才慢条斯理地把手指抽出来,拿过一边的帕子开始擦手,“乖些,我疼你。”
不疼我,你这样叫疼我。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白色帕子上,那再疼我,我不就死了。
死就死了,下次再咬你一口。
房爱除了一开始对他不好以外,其他时候都很好,他又想,咬你一口的事情,留在后面吧。
他常常在烛火下看她在写着什么,她垂着眼睛,她的眼睛琥珀色,光下,仿佛能看见里面流淌的星光,冷冷的艳艳的,从她的眼睛勾到他的心上,让他心甘情愿趴下被她盘在手心。
他的家人很早就被神仙杀死了,她也没有家人,她们两个就在雨夜里缠绕,虽然他冷她热,但是这没有什么。
房爱捏着他的嘴巴子,说:“我就要你十几年。”
他甩开她的手,看不起我腾蛇大王,我能陪你到死,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本大王良善,不报复你,就勉勉强强陪你百年吧。
百年,有头有尾,是世上最吉祥最圆满的数字,就连诗中书上,蔓延不断的,人人提着的,不圆满的,圆满的,都是百年。
房爱用手给他遮雨,让他安心盘在手上吃荔枝,头上的箬笠已然被侵湿透了,像是一朵最不起眼的雨后蘑菇在山上慢吞吞的走着。
彻底地融到了山林中,自由又自在,天上的神仙看不到蘑菇和一条小蛇许下一个百年,毕竟云卷云舒,来来去去,都比他们的百年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