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训 雏鸟破壳,第一眼就看到了……(2/2)
他有自己的要回钱的法子,没必要告诉她。
他虽然恨她的背叛,潜意识里却还是认为钱是他投出去的,理应由他想办法收回——与辜苏没有半毛钱关系。
因此跟一些能帮上忙的人脉联系时,都是背着她的。
如今,看到她穿成这样,还化了这么艳丽的妆容,楚沉下意识有些怒意: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她置若罔闻,依旧向着门口走去。
“等等!”
楚沉似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挂了电话,径直向她走来,一把攥住人手腕,仔细看了眼她的脸。
平时去酒吧上班的时候,都没化过这样细致的全妆。
他虽对她失望至极,却还是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切。
见到罕见的全妆,他心中蓦然升上一股不安:
“你要去哪里,去见谁?辜苏——你还要再背叛我一次吗!”
辜苏眼眸骤然睁大,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她甚至连这个“再”字从何而来都不清楚。
楚沉不愿听她解释,似是嗤笑一声:
“行啊,你觉得我落魄了,想去找金主是不是?也对,你这些年在酒吧,肯定认识了不少‘好哥哥’——”
“啪!”
一记耳光如平地惊雷,替辜苏将无法诉诸于口的愤怒与委屈,尽数印在楚沉愕然的脸上。
他不由得松了手。
辜苏胸口急剧起伏,眼眶泛上涩意。
但她知道,不能落泪。
妆容不能花,快迟到了,她没时间补妆了。
更没时间跟楚沉纠缠。
自从楚沉出狱以来,他们之间隔着误会重重。
信任对双方来说已经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看谁先露出破绽,成为第一个祭品。
她再费力气解释,他也不会听。
更何况,这件事并不光彩,她不能叫他知道。
辜苏果断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楚沉爆喝:
“你敢去,今后都不许回来!”
她脚步未停,楚沉顿了一秒,匆匆上前一步,急切道:
“不许去!你怎么能抛下我,怎么能——”
他后半截话,被砰的关门声阻断。
时值新年,合租房里的室友都回了老家。
只剩辜苏和楚沉这两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在冷清的合租房相依为命。
如今,连那个相依为命的人都离他而去。
一室寂静。
楚沉烦躁地狠狠踹了一脚沙发。
当晚,他坐在客厅,抽了很久的烟。
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等到门口传来动静,他立刻下意识要站起,却又生生控制住自己。
门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是个男人的音色:
“……亲一口……信不信……在这里……”
楚沉蓦然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辜苏竟然将男人带到了家门口。
竟然这样放肆,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门板发出轻微碰撞声,男人声音继续飘来。
“不请我进……坐?……行,去酒店……”
门外动静不知何时停了。
人走了。
楚沉浑身冰凉地站在客厅。
一支烟掉落在玻璃茶几上,烟雾呈一条缥缈直线,静默上升。
像一张宣告死亡的心电图。
楚沉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冰寒,转身进了卧室。
路过窗户时,将其一把推开。
冬日凛冽寒风席卷进客厅,将一室烟雾荡涤得干干净净,所有暧昧的、呛人的、苦涩的愁思,都被瞬间清空。
已经被她羞辱到这个份上。
他也没必要再牵挂了。
他走后,一门之隔的走廊里。
被灌得人事不省的辜苏,费劲推开对她动手动脚的陈老板。
他本想跟着她进去。
他不知道她住合租房,也不知道楚沉就在门内,一心只想着趁机把人搞到手。
可醉了的辜苏难搞得厉害,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不停推拒着他的靠近,空茫眼神在四周搜寻,像是在找什么能够让她倚靠的人一般。
可是没有。
走廊漆黑一片,感应灯已经灭了。
有点像小时候被院长罚禁闭的光景。
可那会儿,身边好像一直有个人陪着她,握着她的手说,别怕,那个地中海也就吓唬吓唬你,不敢真揍你的,不然我就朝他饭里吐口水!
那个人,现在去哪里了呢?
辜苏弯下腰,捂住喉咙,胃里翻涌,下一秒,吐了陈老板一身。
“我操!”
陈老板猝然受此袭击,爆了句粗口,连连后退,表情复杂地看了她几秒,什么心思也没了,摔下外套,愤然离去。
吐完的辜苏,想要开门。
可包和钥匙被忘在陈老板车上了,只能一味地敲着门板。
从前忘带钥匙的时候,只要敲门,哥哥一定会来给她开门。
再等等,再等等吧。
她闭上眼,蜷起身体,缩在门前,像一只孤鸟,安安静静地等待。
梦里,她回到了孤儿院。
五岁的她,放在小孩子里很不起眼,五官都在,但是组合起来就是怪怪的。
大家都叫她丑八怪。
没人跟她玩。许多想领养小女孩的夫妇看到她,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她羡慕地挂在院长办公室窗边,探出颗脑袋,看着一对对夫妇把漂亮的小女孩都挑走。
“砰!”地一声,一颗足球突然打在了她腰上,伴着一声“丑八怪又在偷看领养了!”
她一下子从窗子上摔了下去,尾椎痛得发麻,正在发懵时,就被人握着手臂拽了起来。
十岁的楚沉单手把那颗砸了她的球丢回去,正中一个男孩子胸口,骂道:
“张怂,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也欺负,你他妈是不是人?”
她擡起头,只看到他绷紧的侧脸,鬓边被蜿蜒汗水洗出几条发白汗渍。
握着她胳膊的手,攥得很紧,很温暖。
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他还说她漂亮。
她看着他的侧颜,眼睛骤然亮如星辰,目不转睛。
咔擦一声轻响。
雏鸟破壳,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