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礼物清单(六)(1/2)
第105章 礼物清单(六)
——所以她为什么会生气呢?
李琢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站在阳台门外, 宿舍中黏稠的黑暗褪去,恢复纯白色的原样。
总部的实验员又发来一条新消息,有个数字变了, 但这次不是变少, 而是变多。
因为肖田对自己的母亲说了太重的话?从一个外人的角度看的确不应该, 但自区别对待中长大, 有此怨怼属实情有可原, 一个成年人尚不能完全脱离主观去看待一个问题, 更不能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有那么高的要求。
还能因为什么呢……
在记忆中的自己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对肖田宣泄怒火, 而更像是希望自己的生气可以让肖田仔细想想哪里做错了。
李琢光打开终端,给苗苏发去一个「1」。
今天在登梅似乎是偶数日,一天有六十个小时,现在应该差不多是上午十六点。
五分钟后,苗苏回给她一个电话。
“哈喽,你找到地方了?”
苗苏在的地方安静又空旷, 李琢光甚至能够听到浅淡的回音。
李琢光:“嗯, 我找到了。这次看到吵架。”
“啊——”苗苏拖长声音应了一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看到吵架啦,你、你是什么想法?我那个时候太自以为是了,很讨人嫌,对吧。”
“这是正常的,你没必要苛责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李琢光说,“换做是我的话, 肯定也会最先讨厌冲在前面打骂我的人。”
「李琢光」的态度更像是希望肖田可以冷静下来, 去寻找真正的症结、真正该恨的人在何处。
孩子年纪小,反抗错了人。这是一个错误, 却不是不可原谅的。
肖田能从全村「女子不适合当兵」的训诫中挣脱出来,足以证明她是个聪明又有主见的孩子。
她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情感是执拗的,可不正是这样的执拗才让她一直坚定着想要当兵的信念吗?
她可能短时间内不理解,但迟早会想明白的。
否则苗苏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嗯……”苗苏声音沉闷地回答道,“你有去过晴山大学三部分校区吗?”
李琢光说:“没有去过,我听季政说你大学期间来三部交流过一年。”
苗苏:“对,你想去看看吗?”
那就是下一份记忆在大学里的意思了。
苗苏继续说道:“那边有一条枫叶大道,这个季节刚好是最漂亮的时候。我把你设置成我的遗产继承人,你到时候刷我的校友证进去就行。”
李琢光:“那十二个小时以后,你和我通投影视频,然后由你带着我进去?”
苗苏答应得很爽快:“可以呀。”
——大学和枫叶大道会代表什么呢?「李琢光」和「芮礼」会做出什么和大学、或者枫叶大道有关的事……
下一段记忆应该是肖田纠正自己的错误,试图去发现谁才是真正该恨的恶人。
而且枫叶大道是开阔区域,如果是她昨晚总结出的规律,那枫叶大道就不可能是进入记忆片段的地方。
可能明天就知道了吧。李琢光想。
在与苗苏告别以前,李琢光又多问了一句:“你知道晏妙阳吗?”
不管怎么说,她接到的礼物清单都是为了晏妙阳的生日准备的。
苗苏想了想这个名字:“三部晏指挥的女儿?知道,怎么了。”
李琢光打开了宿舍的窗户,靠在窗台边,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远方扩散到整座城市的音乐开始变得舒缓,像是流淌在脚踝边的一条小河。
李琢光说:“我这次的任务是给晏妙阳准备生日礼物,这个小孩一直都这样……想象力充足吗?”
苗苏「啊」了一声:“想象力充足,你指什么?有保密协议吗,没有的话和我说说呗。”
李琢光有些难以启齿,她把礼物清单上的东西挑了几个能接受的念了一遍,苗苏也沉默了。
她听到苗苏开门走出去,把桂循和季政叫回之前的小房间里,把李琢光说的话给她们重复了一遍。
“谁?我嘞个乖乖,谁让你买的?”季政的声音在耳麦里清晰地响起,她的震惊已掩盖不住。
李琢光:“晏妙阳。”
电话那头同时响起两个不可置信的声音:“晏妙阳?怎么可能!”
她们的态度和自己预期的完全不一样,李琢光眉头一蹙:“为什么不可能?”
桂循解释道:“我的学妹在三部做淸剿队,有被聘用去当她的一日保镖,她特别有礼貌,会一个个地问淸剿队有没有吃饭,站得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这和李琢光前两天见到的晏妙阳判若两人。她有些犹疑地答道:“那有没有可能,她是被晏鸿的心腹故意引导成这样刁蛮的性格?”
“呃……”
电话那头的季政和桂循都犹豫了一会儿,季政先说话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其她寒门出身的要么手特别狠,要么手特别软,但晏鸿这个人给我感觉——就,怎么说呢,更像是接受过完整的政界教育长大的人,所以我觉得她的心腹不太可能背叛她。”
紧接着,桂循就发表了不同的意见:“我反而觉得挺可能的诶,她的心腹每个都不是和晏鸿从一无所有打拼起来的,而且大部分的家境可以说能让她们躺平一辈子,可她们还是选择进入政界,我觉得这种女人不甘心永远被晏鸿压在底下的。”
两个人说得都有道理。
李琢光调出一些晏鸿往期的新闻,试图从中分析出她的手段风格。可惜三部这段时间没出过大事,治理平稳,对于三部人而言晏鸿是个好指挥,她颁布的政策都利好于民。
她没见过晏鸿,也就无法通过自己的印象下判断。
要是芮礼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李琢光:“好吧,我知道了,谢谢。”
她曲着双臂抵在窗台上,通话的虚拟屏幕在她身侧关闭,城市的霓虹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变换色彩。而前方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有道看不见的结界挡在中枢局前。
光照得过来,声音传得过来,还有一股带着甜腻味道的风飘过来,但仍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李琢光垂头,摊开自己的双手,光影在她的手心跳舞。只要一攥住拳头,手心里便只有阴影了。
她站在这里,脚下踩的是实地,手臂下的是坚硬的钢铁,但她仍然感觉自己是飘在空中的。把她留在这个世界的介质不见了,像受伤痊愈后从芮礼脖子上取下的绑带扔进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里。
留下她的介质不知被扔到何处去了。
耳朵听到声音,她的大脑却是缄默的,两相碰撞,在她的耳朵里响出一阵阵静音般的耳鸣。
她又一次想到「你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会是什么呢?
李琢光握了握拳,静默几秒,双手一撑身体,轻盈地跳起到窗台上。
风忽然大了,卷着她的白色假发,让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着头顶。
也许跳下去就结束了。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从七楼跳下去,头朝下,她一定会死。
死了就会结束吗?她不知道。
她在窗台上站起来,脖子抵着封闭式阳台的上层,一只手搭在上面。
她盯着遥远的地面许久,抓住封闭式阳台的上层钢架,翻身爬了上去,然后关闭了阳台的窗户。
李琢光顺着水管原路返回,羊曜双膝弯曲搁在座位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一样的东西。
她一看到李琢光那道白色的身影在小路尽头出现,便迅速收起了围巾,放下了双腿,旋下车窗,半个身子探出来招手。
李琢光上了车:“有人出来过吗?”
羊曜点头,比出一个「5」。
李琢光:“五次变化吗?”
羊曜点头,用快到像结印的手势比划说:「都是去上厕所的。」
自从羊曜从李琢光这里学到了她们交流用的简易版哑语手势,她说话说得越来越少了。原本还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现在是彻底不说话了。
*
李琢光醒来的时候,才凌晨五点。
她记得自己把睡眠舱的醒来时间设定为六点钟,但现在眼前的舱门大开,睡眠舱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她躺在仅能容纳一人的睡眠舱里,侧耳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
她能听到观千剑和羊曜的睡眠舱正在平稳运行,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声音。伸出手点开了睡眠舱的设置历史,昨晚她躺下时确实设置的是凌晨六点醒来。
如果周围没有紧急情况,如火灾、地震、非此房登记的人入室之类,睡眠舱不会自己停止程序。而且那种情况下,睡眠舱会采取强制唤醒手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和。
她调出监控,用程序自动检测一遍,没有生命潜入的迹象。
李琢光这才扶着舱边坐直了身子。房间里的三个睡眠舱周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透明的舱门映出观千剑和羊曜熟睡的脸庞。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侧开的小门,穿进了拖鞋里,走到昙起云的房间看了一眼,他也好好地睡在睡眠舱里,设置历史中间没有间断。
……奇了怪了,那为什么自己的睡眠舱会中断。
她拉了张懒人沙发到墙角,窝进去,找了个能一眼看到整个房间的角度,打开虚拟屏幕开始侵入睡眠舱的程序。
还有点困,她打了个持续五秒的哈欠。
虽然提前叫醒了她,但睡眠舱执行的叫醒程序是柔和的,所以不应当有困倦的情况。
而她如今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如灌了铅那么重,眼皮子直打架,就好像是自然入眠睡到半夜突然被叫起来处理小猫溜进房间里拉的屎那么累。
李琢光突然从懒人沙发上蹦了起来,找到自己的分子仪,在里面翻找出一支清醒注射剂,卷起自己的袖子,消毒好针管和皮肤后,找准血管一针扎了下去。
然而这一针清醒注剂并没有用处,李琢光还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眨眼时眼睛一旦闭上了,要睁开就需要花两倍的力气。
她站在原地缓了缓,调动肌肉想要迈出一步,踩到地板后却没能站直,而是顺着膝盖自然的歪曲整个人栽倒下去——
李琢光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凌晨六点。
她从睡眠舱里坐起来,恰好对上观千剑还未完全睁开地眼睛。
“早啊——”观千剑说,她的声音里仍然是没睡醒的倦意,“昨晚睡眠舱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怎么还这么困……哈欠。”
说话间,羊曜的睡眠舱打开了舱门,过了半分钟,女人从睡眠舱里坐了起来。她的头发睡得像刚洗完头就不带头盔骑摩托车飞驰电掣。
有时候李琢光也挺佩服羊曜的,睡眠舱的内胆完美符合人体工学,人躺在里面不会翻身不会转头,羊曜居然也能把头发睡成这样。
“羊曜,你也困吗?”李琢光问她。
羊曜闭着眼睛点头,她眼睛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奇了怪了,那她为什么这么精神?
李琢光歪歪脑袋,颇为不解地出了睡眠舱,走到观千剑身边,指腹摸上观千剑的额头,点xue一般按了两三个地方:“有多困,今天还能做任务吗?”
“我尽……哦,量。”观千剑话说着说着似乎就直接睡着了,垂头后气管堵住而发出一声响亮的鼾声,她一下被这声音震醒,补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话,“我尽量去做任务。”
实验部的同志通宵熬大夜赶外部激素影响屏蔽手环进度时也是这么个状态。
李琢光点点观千剑的脑袋:“算了,你还是继续睡一会儿吧。”
她扭头看向努力睁开眼的羊曜:“你要是困的话,也睡一会儿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