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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致肖田(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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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致肖田(一)

“你在看什么?”

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深蓝色背带裤的女人走到土坡上的那棵大树底下, 挨着另一个穿着草绿色军便装的女人席地而坐,循着军便装的视线远眺去,落在一家没有炊烟的屋子上。

“在看景色。”军便装道。

此时正值秋季, 橙红土黄的枫叶自树上落下, 飘飘摇摇地在地上堆积起一座小山, 从土坡上一路铺陈而下, 像一条阳光的轨迹。

轨迹尽头是一栋栋斑驳的土房子, 炊烟袅袅, 许多妇女出门来喊孩子回家吃饭, 在地里劳作了一天的男人扛着锄具有说有笑地回家。

岔路口有个穿着鲜艳精致的小孩摔了一跤,扎辫子的大红色蝴蝶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大人们停下来看她是谁家的孩子,连忙一传一地把家长叫过来。

然而被喊过来的不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 看着比那摔了跤的没大几岁, 脸上却始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用朴素的黑绳子扎着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双手握成拳头,一路上走得步步有力。

到了小孩面前,她毫不怜惜地一把把妹妹从地上捞了起来,用力拍打妹妹裤子和衣服上的灰,看着动作和力度也并不温柔。

妹妹背朝着军便装和背带裤,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一直低着头, 一只手在脸上胡乱地抹, 似乎有些抽噎,但好像没再哭了。

少年拉扯着妹妹的手从路上走回家, 路过有人扬声对她们说了句什么,从风中飘来后,军便装勉强辨认出说的是「轻点儿啊,小野刚摔着呢!」

少年没有回头,倒是小野红着一双眼睛扭过头来说了句什么。

军便装看着口型像是「谢谢婶婶」。

一阵风吹过,军便装张开嘴打哈欠,恰好有一片落叶掉进了她的嘴里。

“呸呸呸。”军便装赶紧把枯叶子吐了出来,舌头上尽是树叶苦涩的味道,“怎么这里的叶子也是一股饭菜的味道。”

背带裤一笑:“这不是你的奇思妙想么?现在怎么开始抱怨了。”

“谁知道……”军便装嘟哝着,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挡住嘴巴。

谁知道她有朝一日真的会吃到。

“你发绳断了。”背带裤一边说,一边把军便装麻花辫上断裂的头绳拿走,从口袋里取出一根崭新的黑色头绳,那上面挂着两颗黄色的星星。

那两颗星星做得七歪八扭,一个角大,一个角小,颜料也涂得不均匀,一边多一边少,多的地方堆出一个疙瘩,少的地方还能看到里面木头的颜色。

李琢光看到这做工不精致的发绳就眼露嫌弃:“你在哪个百货商店里买的?就这玩意还拿出来卖钱,也太……”

芮礼死鱼眼紧盯着李琢光:“我自己做的。”

李琢光话头立刻浮夸地一转:“漂亮了吧!我的天呐,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发绳!”

芮礼把发绳往李琢光怀里一扔:“你自己扎辫子吧。”

“哦……”李琢光把自己又粗又黑的麻花辫解开,重新编起辫子,“我真喜欢这里,在这里头发都会变多。”

芮礼无语地瞥她一眼:“你想要多少根头发不就动动手指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专门跑到这里来。”

李琢光摇头晃脑:“那不一样的。这是真正的头发,不是一串代码。”

她动了点位置,让自己可以躺倒在树下。她看着大树上摇晃的枝丫,耳边聆听着沙沙作响的风声,丝丝缕缕的云是天空的掌纹,指向天空的树枝是一柄分明的利剑。

李琢光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稳,就好像一睁眼一闭眼就能过一辈子。

芮礼也往后靠到树干上,放平双腿。

呼吸里只剩下静谧,山河百川绕着她们旋转,时间在此刻消弭。

等李琢光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秋天的夜里有些冷,她裹紧了大衣,爬起身来瑟瑟发抖:“为什么这具身体头发这么多,却这么怕冷。”

芮礼站起来,拍去屁股上的落叶和灰尘,淡定地双手插袋,道:“头发多少和怕不怕冷没有必然联系。”

李琢光嘶嘶地倒吸冷气,说话时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发颤的声音:“我走了,冷死我了,我要去烤火啊啊啊啊!”

她拖长声音怪叫着冲下土坡,被灌了一嘴的冷风,最后一边捂嘴咳嗽一边冲进那家没有炊烟的屋子里。

芮礼慢悠悠地缀在后面散步,那间屋子很快亮起灯,烟囱里冒出黑烟。芮礼进门的时候,便看到李琢光快要抱上厨房灶台下的柴火堆了。

见芮礼回来了,李琢光从灶台后冒出头,手里抓着一块黄色的烙饼:“我昨天买的,没想到还挺好吃的,是这里的特产,你要尝尝吗?”

芮礼接过,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口中化开一股浓浓的甜味,她当即皱起眉:“这饼怎么是甜的?”

“甜的怎么啦!”李琢光瞪着双眼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甜的也好吃。”

芮礼吐吐舌头,把饼塞回了李琢光手里:“谁家主食甜的啊,不好吃,你都吃了吧。”

“嘿——”李琢光挺直了背,似乎是离火堆远了,她又缩回去了一些,嘟哝着,“没品!”

芮礼坐到炕上,随手取了一本书翻阅。李琢光躲在灶台后吃东西,一时间房间里没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琢光感觉身体恢复了温暖,手里的饼子也啃得差不多了,她拍去腿上的碎屑,一擡头,不期然与门口怯生生扒着门缝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是那个在岔路口扶起了妹妹的小少年。

李琢光挂起一副和善的笑容问道:“小朋友,你找谁?”

小少年瑟缩了一下,双手用力得关节发白,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攒出了无比的力气才道:“请、请问——我可以住在你们家吗?”

“怎么啦?”李琢光往门口走,小少年一看她走进了,便是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李琢光便只好停在原地单膝蹲下,“你母——你父母要出远门吗?”

她差点忘了,这里人不说母父。

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看坐在炕上没有动的芮礼,再看看友善温柔的李琢光,低声说:“她们不出远门,是……是我不想和她们住了。”

“为什么呀?”李琢光耐心地询问。

这里才刚解放,大家对孩子的去留都十分在意警惕,免得到时候被人污蔑成人贩子,这里她们就再也来不了了。

小少年像是在担心什么似地回头张望,看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我不想和我的爸爸妈妈待在一起,她们总逼我读书。”

李琢光打量她一会儿,在脑海里调动自己知道的故事背景,想起这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家男主人姓肖,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叫肖田,小的叫肖野。

肖野从小被宠着长大,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肖家也会想办法捞一个回来,如果不想上学,总能得到干脆的应允。

光李琢光住进这个村子的半个月来,就看到过好几次肖野坐在肖家牛车拉货物上回村里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流口水。

相比之下,她们对肖田的要求更加严格。肖田不可以有任何娱乐活动,哪怕是小测考了个九十八分也要被打手心,高烧发到四十度也得拖着病累的身体去上课。

她因为高烧在学校晕倒,睁眼发现自己被送回了家,见到母亲还没来得及撒娇,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她为什么要生病,生了病就不能读书。

肖田身上的衣服褪了色,原本该是深绿色的小军便装变成灰绿色了。

小可怜包。李琢光心说,眼神里也无法控制地流露出这种感情来。

但再可怜,如果没有肖家成年人的许可,她也不能住进自己家里来。

李琢光一狠心,说:“可是如果你父母不同意,我也不能收留你。”

“为什么呀?”肖田声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抚过,“我很乖的,我食量不大,还能给你们干活,也不需要新衣服,不会浪费你们很多钱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呀宝贝。”李琢光一不留神把口癖说了出来,连忙转移话题补救,“还是要你父母同意,我才能收留你。不然村里人都要把我当成人贩子了。”

听到「宝贝」二字,肖田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她听清了李琢光的婉拒,焉了吧唧地垂头:“……哦。”

她留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李琢光和芮礼,匆匆说道:“那我先走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轻轻地合上了李琢光家的大门,手指在缝隙里夹了一下,她吃痛收手,从门缝里看到李琢光的眼睛,马上低下头捂着手跑远了。

“真可怜啊。”李琢光把门开了一小道,目送肖田跑远的身影,小声说,“这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

可她又不能管。

这一次她纯粹是找了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度假来的,没个正规的章程,也就没有干预的权力。

这肖家的母父对想要读书的孩子就咬死严格的要求,对想要溺爱的孩子就极尽所有的宽容,一碗水端不平,怨不得肖田对肖野的态度不太好。

李琢光和芮礼这次的身份是城里来检查下乡情况的指导员,这村子不偏远,从全国看来属于富裕的那一拨。

村里对她们倒是热情,这也答应那也答应。但真问到什么时候能做好?村长便是一阵傻笑着应付推脱。

出于来度假的考虑,村子里景色也漂亮,她俩不急不躁,给了村子里二人好应付的假象。

她俩管闲事除了惹人厌烦以外不大管用,更何况那是肖田的亲人,亲人到底和王夭汝的同学不一样,同学是阶段性的,可亲人却是一辈子的。

难办,很难办。

芮礼将书本翻过一页,一下就猜到逗留在门口的李琢光心里想什么:“又想帮忙了?”

李琢光挠挠后脑勺:“我知道这事不好办,也没鲁莽到那个程度。要是能在这种强压下考个好大学,也未必不是好事。以后能脱离家庭……”

芮礼终于舍得从书里擡眸看一眼李琢光,鼻腔中冷哼一声:“你就等着吧。”

“等什么?”李琢光的话被打断,她也不恼,只问道。

芮礼将书垫在大腿上,拿着钢笔在书上写笔记:“等你愿望实现的那一天。”

李琢光早就习惯芮礼不爱好好说话的阴阳怪气,她没在意,盘腿坐到炕上,打开了床脚的收音机。

广播腔女声缓缓流出,这是一档音乐节目,她有听村民讨论过,都叫这档节目里放的歌为「靡靡之音」。

没品!

收音机是新买的,声音流畅,音质带着些这个年代特有的沙粒与泛黄感,她每晚都会准时守着这个音乐节目快结束的点,想听后面那档说故事的节目。

据芮礼说,那些故事都是从各个朝代、国/家的小说里摘出来,枪手翻译加工改编,换一遍人名,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上节目。

李琢光不知道是从哪些小说里摘出来的,她反正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回节目听到一半,敞开的窗户外忽然接连传来好几声拍掌的声音。李琢光调低了音响的音量,凝神听去,发现不是拍掌,而是类似于打屁股的声音。

有个中年女声一边打一边高声骂道:“青青子衿下一句是什么?不是抄了五十遍,怎么还是背不出?!”

老房子隔音不好,大晚上的开着窗更是一整个村子都能清晰听到,声音从隔壁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好像就是肖田的母亲。

肖田以往作业完成得很好,除了测验成绩以外,这还是李琢光半个月来第一次听到这样教训她的声音。

她一骨碌下床,搬了两个凳子叠在一起,爬上墙头探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周围家家户户也有好奇的脑袋伸出来,一看到是肖家便都无趣地缩了回去。

有几人啧啧摇头,看口型,说的好像是「小田这娃成绩还不够好吗?这肖家媳妇儿真是魔怔了」。

讨论归讨论,她们却没打算插手管,而是从墙头门前消失,大门紧闭,假装没看到。

李琢光没听到肖田哭泣的声音。

“说话啊,哑巴了?青青子衿后一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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