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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她的葬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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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穿着深沉的黑衣服,胸口佩戴着一朵白色的百合,这是芮礼最喜欢的花。

已经有人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但李琢光根本不认识她。

芮忞在人群中穿梭,她面对人情往来变得愈发熟练。

“姐姐。”

芮琅轻轻地出声,她的喉咙距离李琢光的胸膛太近,好似共振。

“我同学说,至亲去世的时候大家都会哭得很惨。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哭?她们说我这样好冷血,因为我玩具坏了我也会哭,为什么现在不哭。

“好奇怪,我明明很喜欢大姐。”

李琢光徐徐呼吐,她双眼看向不远处的花圈,没有一个焦点。挽联上的字写得工整好看,但花圈上的花卉不是芮礼喜欢的类型。

她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没关系,我也不想哭。没人说过葬礼一定要哭。”

又是一段无言的沉默。

芮琅松开了怀抱李琢光的手,她眼下乌青甚重,显得她瘦下来不是因为长高,而是因为睡不好。她弓着背:“姐姐,我想回家。”

李琢光和缓地抚摸她的头顶:“等葬礼结束,就能回家了。”

芮琅闻言,忽然擡眸定定地看向李琢光:“不。不是那个家。我讨厌妈妈,我不想回那个家。”

李琢光只是继续抚摸她的头发,没有回答。

芮逸自芮礼「死后」的表现的确……太冷血了。好像死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某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那天在保卫厅时李琢光便略有所感觉,芮逸把注销户口视作负担,却不是哀恸的负担,而是耽误她工作的负担。

和她梦见的记忆里差不多,芮礼的小猫被虐待致死后,她的反应不是安慰女儿,而是想让她把尸体扔远一点。

所以她也有点讨厌芮逸了。

眼看着白事知宾上了台,让大家各自按照位置站好,李琢光四人从长椅上站起,按照排位走到最前一排。芮曦今天也来了,就贴着李琢光站。

知宾按照流程念词,她对这些都早已驾轻熟就,很快就到了芮逸上台致辞的环节。

“今日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沉痛悼念我的爱女,芮礼。”

芮逸启唇,平铺直叙地念着早就准备好的悼念稿。

她身旁是一个空棺材,棺材里没有尸体,是用一朵朵盛开的白百合铺就了人形的样子。

“芮礼。”芮逸念了第二遍,停顿了片刻,“是我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最骄傲的女儿。

“很遗憾,我在生下她以后,由于没有育儿经验,在对她的教育上走了太多弯路,如今回忆起来,她的成长可谓没有得到我一丝一毫的帮助。”

她默了默,看着悼念稿的眼神中饱含怀念,又像是在犹豫下一句话要怎么说才好。

“毫无疑问,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小时候芮礼写作文,写最爱的谁,她宁愿写刚认识没两天的朋友,也不愿意写我。”

李琢光心里一颤。她读过那篇作文,芮礼写的是她。

“我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她成人礼生日那天,我特意让她的三爸做了一份炒牛河,结果一顿晚饭过后她一口没动,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吃,她回答我,她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不爱吃这个了。而我到她十八岁那年才知道这件事。

“她和我一样,是不太会表达自我的人,有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虽然她的成长我没有贡献,但她居然长成了和我一样的人,基因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

芮逸放下了悼念稿,总是冷静自持的双眼与李琢光视线相擒:“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样,毕竟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勇气上前线战斗。”

李琢光看到她眼里有些厚重的东西在慢慢变得柔软、潮湿,听到她说:“其实我有段时间很讨厌李琢光,我觉得都是你带坏了芮礼,才让她突然有了这个这么危险的理想。”

芮琅拉住了李琢光的手,李琢光轻轻回握。

“现在想想,很多事情都不是突如其来的,只是我没有注意到征兆罢了。我不了解我的女儿,也不了解我自己。”

她还是很平静,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李琢光也分不清她是虚情还是真意。

“我有的时候分不清自己是想见到芮礼的尸体,还是不想见到。也许就像——有些人说的,见不到尸体还能骗自己其实人没死,是芮礼太聪明,找到办法移除了芯片。”

芮逸已经不再看悼念稿了。

“我知道我是在一点点进步的,从芮礼到芮忞,再到芮琅,我对做母亲这件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每次见到芮礼,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说出口的还是责备。”

说到这里,她突兀地笑了一下。那个嘲讽的笑容和芮礼像极了:“可能这就是惩罚。既然在她面前说不出口,那就永远都不要有机会说了。”

她说:“你瞧瞧,之前想好绝不要把悼念稿写成自我检讨,最后还是我行我素地这么做了,也许我就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吧。”

李琢光看着芮逸收好东西走下台,知宾上台继续流程,下一个是芮礼的直属上司致辞,不是霍听潮,而是李琢光。

李琢光愣了愣,她并没有准备任何悼念词。接收到霍听潮鼓励的眼神,她只好老着脸子上台。

“我……”她开口时距离麦克风太近,一下炸了麦,吓得她连忙后仰让开距离,等噪音停歇后才说,“我其实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参加芮礼的葬礼。说句不好听的,我以为会是她来参加我的。”

说完,她才迟迟想起自我介绍:“……抱歉,忘记说了,我是芮礼所属淸剿队的队长,李琢光。”

她面如一汪死水,别说扔石头,就算往里面扔石像大约都不会激起波澜。

“芮礼在职期间,爱岗敬业,诚信友善,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身为十级异种,她帮助了我良多……”

她停了下来,沉默了约莫有两三秒,竟然和芮逸一样忽然笑了一下。她想说她坚信芮礼还活着,但也知道她不能这么说,否则明天就要因为她是不是疯了而撸了她的职。

她好像有点明白芮逸的心路历程了。

“芮礼是一个很可靠的人,我不是一个好队长,因为我没有异能,没有激素,没有腺体,在关键时刻甚至不能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救队友,有她一个十级在身边,我总是太过于依赖她。比起我,她更像九三零的队长。”

她怎么也把悼念说成自我检讨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李琢光的视线扫过前排几个人的脸,有些人低着头,有些人同样认真地注视着她,“会有种,芮礼走了,这个队伍还能走下去么的疑问。

“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芮礼从我手里滑下去的那一刻。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异种,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力竭而松开手,是不是就可以挺到救援。”

把事情埋在心里是很痛苦的。李琢光这一刻终于理解了芮逸,她们都将自己血淋淋的伤疤揭开来给她人看,不是这样做就不痛苦了,而是想把那份过于巨大而沉重的痛苦分摊到别的地方去。

她迫切地希望在人群中看到一束不赞同的眼神,或是嫌弃,或是厌恶,或是觉得都是她害死了芮礼。

但是大家都好冷静啊。

不知哪儿吹来的风把李琢光眼中残留无几的水分吹干,她如今双眼干得眨眼间都会痛。

为什么自己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呢。芮琅问她的问题让她此刻也不断地质问自己。

她为自己没头没脑的悼念词结了个尾,回到队列里。

旁边的芮曦侧过身子凑近她,小声说:“芮礼要是听到你说的那些,非得气活了不可。”

接下来本该是来宾绕着棺材走一圈,献花、鞠躬,但特殊于没有芮礼的尸体,一群人对着百合花堆叠出的人形鞠躬太滑稽了。

她与第一排的至亲一起在献完花以后站在边上,看着眼前一群人严肃地对着百合花堆鞠躬,那先前哭得崩溃的女人更是直接扑在棺材上声嘶力竭。

李琢光居然有点想笑。

太滑稽了。太滑稽了。

芮礼明明没有死,她却还要站在这里陪同一群成年人玩儿葬礼过家家。

她很想就此转身离开,可是双腿却像冷冻住了一样,挪不动半步。

她好像看到芮礼懒洋洋地斜靠在棺材里面,捏着某一朵百合花花茎在眼前转来转去,一擡头与自己对上视线,朝自己挤眉弄眼,用大拇指指了指门的方向,做出一个口型——

「跑吗?」

跑。她想。

然后芮礼消失了,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走到她面前来同她握手,离得这么近了,李琢光才看到女人脸上原来一滴泪都没有。

鞠完了躬,便合棺。李琢光没准备任何往棺材里放的东西,毕竟芮礼还没有死,不吉利。

没有尸体,自然没东西火化。她们便将棺材里的百合花放了一点在骨灰盒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带着骨灰盒去墓地下葬。

下葬完,这滑稽的葬礼过家家便一哄而散。

芮逸要回去开会,芮琅跟着她离开。观千剑和昙起云也需要去筛查将要举行的招募擂台的简历。

墓园里人都走光,只剩下李琢光和芮忞两个人。

李琢光席地而坐,芮忞蹲在墓碑前,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拭墓碑上芮礼的照片。她一遍又一遍地擦,纵使很干净了。

她歪着头,用抹布的角落贴上芮礼的眼角,好像在为芮礼擦泪。芮忞的衣袖滑落,露出她那只少了一颗宝石的手镯。

她才像突然想起这东西一样,举起手:“你一直没来我家,都忘了和你说这个了。”

芮忞蹲着往前挪了两步,靠近李琢光身边,眯着双眼适应下午强烈的光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颗宝石是之前拍卖会上捡的漏,一颗陨石余料,当时没多少人看中,所以我十万起拍价就拿到手了。”

她褪下手镯,放在李琢光的手心里:“我当时买下那颗宝石的理由也怪好笑的,因为那颗陨石正好在你们做任务的时候经过了你们那个行星的上空,我想着挺有纪念意义的。

“结果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突然有研究所说当初那颗陨石里有未被发现的化学元素。”芮忞快速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所以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它的身价一夜之间飙升了百倍。”

芮忞无意识地用手指拨弄手镯上断裂的痕迹,一只手撑着脑袋,手肘搁在膝盖上:“当时我妈在头疼一家不听话的娱乐公司,非要强捧几个对家的小明星,可能准备打擂台抢单子。

“所以我就用这颗宝石换到一个拍摄成本三亿的电影剧本,那个剧本还是大姐看过,觉得写得不错的。”

她敛下长睫:“那个电影大爆了,拍摄成本加上上映成本总共不过七十亿,给我赚了三千亿的票房,所以现在娱乐圈是我的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咧开嘴笑道:“那部电影叫《面包脑袋种植指南》,姐你看过吗?”

“嗯,我看过。”李琢光在飞船上跟着值班的人瞄了两眼,“确实拍得不错。”

芮忞的笑容维持了一会儿才收了起来。她也不把手镯拿回去,就这样蹲在李琢光面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手镯上的裂痕,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红纱。

十月份的天凉爽下来,风吹拂过茂密枝叶的沙沙声带来一股绿色的青草味,远方有寥寥前来祭拜的人,交谈声都隔了很远很远。

“姐,我又把花养死了。”

芮忞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她抿着唇想笑一下,眼眶里积蓄起的眼泪却往下掉,她不得不扭过头去掩饰自己的表情。

但她咬着下唇忍耐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扑通一下跪倒在李琢光面前,抱住李琢光的身体,把头埋到她颈弯。

没有温度的眼泪顺着李琢光的衣领流入她的身体,却烫得她瑟缩一下。

芮忞身体颤抖,摇头呜咽着,眼泪越流越多,直到再也止不住,终究嚎啕大哭起来,混着哭腔,抽噎着只顾得上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我又把花养死了,我又把花养死了……

“姐,我好没用,我好没用啊——”

李琢光一下一下规律地拍着芮忞的背,眼睛干涩到疼痛,让她不得不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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