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5章 飞光（40）（2/2）

这人一台手术做下来，真是性情大变，过去这二十年他没见过商礼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如今倒好，撒娇耍赖说来就来。

“还要看多久？”

商礼又问他：“睡吧，医生说我不能熬夜。”

“……这才十点。”

沈三伏看看时间，“你先去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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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时沈三伏还抱着剧本研究，心里其实很没有底。

什么叫旺盛的欲望，什么叫蛮横的野心，这些东西无法量化，各人有各人的标准，李石的标准是什么，很难揣摩。

沈三伏沉思许久，觉得自己二十八年人生里唯一能跟这两件事靠得上的经历，也就只有商礼了。

旺盛的欲望产生于年少时，他对着商礼在阳台抽烟的背影，做了人生中第一场春梦。

蛮横的野心出现在更久以后，用自己八年黄金生涯去换商礼的自由时，沈三伏十分难得地萌生出一种激烈的竞争欲望来。

原来自己不是一无所有。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筹码，他可以凭借自己，凭借这张漂亮脸蛋，凭借未来可以更好的演技，凭借年轻的身体和旺盛的精力，去成人世界的名利场中换回自己想要的东西。

譬如商礼的顺利辞职。

也譬如他和商礼共同的，平安顺遂的以后。

后来沈三伏发现，其实他并不是真没有野心——出道多年，粉丝戏称他圈内最佛，甚至有合作过的制片在采访中调侃，说你要是跟沈老师说这片儿肯定能拿奖，你来演吧，那沈老师肯定兴致缺缺；可你要说沈老师，这片儿非得你来演不可，别人不敢接，那他一下就精神了。

他喜欢挑战，挑战别人演不好的，不敢演的。

商礼会为此对他露出一种非常赞许的目光，那种目光像鸟类迁徙的目的地，让沈三伏魂牵梦萦，趋之若鹜。

正出着神，商礼从浴室出来了。

头发滴水，带着满身蒸腾的水汽，大概是沐浴露挤多了，沈三伏隔着老远就闻到那股香味。

只是奇怪，他们明明用同样的沐浴露，自己洗澡时却不觉得这味道有这么特别。

丝丝缕缕，像长了脚，直往他鼻孔里钻。

商礼擦着头发，到窗边去拉好窗帘，淡淡笑着问沈三伏：“闻什么呢？”

其实沈三伏此刻很想作出一副泰然的样子来，可使出浑身解数，仍无法平息心里波涛汹涌的情绪，他托着平板的掌心都泛潮，脸颊在长发的遮挡下隐隐发烫，“怎么你洗过澡以后身上味道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

商礼低头闻闻自己的睡袍，又自然而然走到床前，弯腰嗅了嗅沈三伏颈侧。

“我怎么没觉得。”

“算了。”沈三伏有些慌乱地别开脸去，岔开话题，“快十一点了，我不看了，影响你睡觉。”

“没关系。”

商礼眼中始终带着一种很浅淡的笑意，调好空调温度后，在沈三伏床侧坐下来，“小伏，不要紧张。”

“……嗯？”

“以前我说过的话，全都不做数了——我是指当年拒绝你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商礼握住沈三伏的手，轻轻吻他的手背，“从前都是气话，是故意刁难你的，是我不好。其实……我从来都不需要你为我付出什么。”

“哦。”

沈三伏有些迟钝地看着商礼，思绪完全在此刻这种暧昧旖旎的气氛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我不要你一定拿什么奖，赚多少钱，那些我全都不在乎。如果对李石的戏不感兴趣，觉得压力太大，那我们就不去。我喜欢看你笑，不要老是这么忧心忡忡的。”

商礼伸手去捏捏他脸颊，“知道么？”

沈三伏脸颊腾得一下烧了起来。

“那……晚安？”

商礼见他许久不说话，开口时又笑，“你看你的，我现在睡眠质量其实还可以，不影响。”

“嗯……晚安。”

沈三伏嗓子都哑了，开口吓了自己一跳，“你——你记得吃药。”

商礼却没答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继而又偏过头去，沉沉地笑了，“宝贝，你太紧张了。”

沈三伏还没来得及对那个新鲜称呼作出什么反应，下一秒商礼已经起身，顺势探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没关系，之前这些年是哥哥做得太差了，我应该要给你时间慢慢适应才对，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别怕。”

直到商礼绕过他，从另一侧上了床，关掉卧室大灯，戴好眼罩——这一连串动作结束以后，沈三伏的大脑才好像卡顿的主机忽然恢复运转一样，当下觉得自己好笑。

明明两个人加在一起快70岁了，还在搞什么纯情戏码……

只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的确不同寻常。

人家情侣都是先牵手，后拥抱，然后接吻、上床、同居，他们倒是全都反过来，早早就成了同住屋檐下的家人。

一张床睡过，同床共枕紧紧拥抱过，手自然也牵过，接吻——那年除夕夜姑且也算有过，偏偏只剩上床这件事，从来没想过。

这样说也不准确，其实脑袋里当然想入非非过，但现如今真要做，沈三伏心里惴惴不安。

因为渴求了太久，期望了太久，因而梦想成真的这一刻反而觉得害怕，怕一切只是幻觉，怕结束以后又被打回原点，做兄弟，怎么吵，哪怕把对方揍个半死，谁主动服个软，关系也还在。

可一旦上过床，再起嫌隙，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这是条单行道，中途不能转弯，也不能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