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3章 昼短(62)(2/2)
“介意什么?”
刘孟野回身看他,“介意你心里始终放着你哥?”
“嗯。”
“这事我们聊过好多次了。”
刘孟野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呢,对感情的态度不像你这么庄重。可能你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一样,我想得比较简单,喜欢,就在一起,感情淡了就分开,顺其自然,人之常情。”
沈三伏又沉默。
“你对你哥,在我看来也未必就是什么非他不可的爱。当然,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假如想要找到这个答案的话,就得跳出来。”
“跳出来?”
“对啊,只缘身在此山中嘛。”刘孟野擡手摸摸他额头,“也不烧了,现在人是清醒的吧?行或不行,给我个答案,什么都好。要是不行,咱们就继续当师兄弟,别有压力。”
沈三伏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去牵刘孟野的手,动作很轻。
“那我试试,能不能跟着你走到山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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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沈三伏不怎么回家,一心想走出那座名为商礼的山。
刘孟野在市郊有别墅,三层小洋楼,虽说是同居,可大多时候两人各占一层,交集不多。吃饭时会一起到一楼去,聊生活,聊工作,晚上一起喝点酒,刘孟野会调酒,经常给沈三伏调一种酒精含量低又醇香的鸡尾酒,加一点巧克力酱,味道刚刚好。
沈三伏不工作时有些酗酒,似乎只有靠酒精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刘孟野观察他许久,说他耳濡目染了商礼的强迫症,但凡脑子清醒,总要一遍遍复盘过去的演出片段,要么是在家里准备即将进组的角色,整天对着镜子絮絮叨叨,多少有些神经质。
所以他挺支持沈三伏喝酒放松,一方面酒是他自己调的,酒精含量低,喝一点也没什么,另一方面,刘孟野心想,酗酒总比神经病要好吧。
人活着,谁都有点瘾,强行扼制是违背天性,总要在别的地方反噬回来。
那段时间沈三伏过得挺快活。
在家里有刘孟野陪着,能搭戏,能给意见,两人作息一致,熬大夜,喝酒,一起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有时刘孟野也管教他,说少抽点烟少喝点酒,说好歹一碗饭得吃完一半才行,沈三伏就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你别学商礼,扫兴。”
日子久了,刘孟野发现自己管不了这个人。
明明印象里这人对商礼无比言听计从,让喝三口粥绝不只喝两口糊弄了事,可到了自己这儿,什么都不管用了,沈三伏性格深处那股顽劣与嚣张暴露无遗,简直和小区里讨到吃食吃完就跑的流浪猫如出一辙。
连伸手摸摸的机会都没有。
可下一次见到,那猫又浑然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凑上来蹭他的裤脚,喵喵叫着要讨一点关心。
如此循环往复,养不熟,放不下,抓不住。
当然也吵过架,刘孟野把人按在床上,狠狠抽走对方嘴里烧了一半的烟,“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不能。”
沈三伏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你赶我走吧。”
“你想得美。”
刘孟野恨恨地去咬他耳垂,“家里红酒又少一瓶,你差不多得了。”
“这么小气?”
“屁,好心当成驴肝肺。”刘孟野把人翻过去,狠狠抽了两下那人大腿根,“酒精成瘾可演不了戏了,酒喝多了伤肝,脾气大,再喝你就成傻逼了。”
“我不早就是了?”
沈三伏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也是。”
“是啊,我也是。咱俩傻逼配傻逼。”
“唔……”
“不许哭。”
“关你屁事。”
“小白眼狼。”
刘孟野到底心软,凑过去抹沈三伏脸上的泪痕,“吃我的喝我的也就算了,在我床上还想着别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你赶我走啊。”又是这句老生常谈。
“我不赶。要走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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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手是在商礼分手后不久。
那段时间沈三伏的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更繁忙,两人聚少离多。有一次进组拍戏,赶上刘孟野也在做项目,两人好久都没联系过。
再一见面,竟然觉得彼此有些陌生了。
刘孟野察觉到这种变化,没说什么,只笑了笑,去吧台给沈三伏调了杯酒。
“小伏,我这儿有个片子,还没选到人。”
“……唔。”
“你要来吗?”
——这是他们之间早就说好的约定。
当初在一起之前,刘孟野对他说:“小伏,我这人对感情的态度虽然简单,但不糊涂。从前总找你拍东西,是因为那时只是你师兄。往后在一起,我就不会再拍你了。”
其实刘孟野这一点倒和商礼很像。
他们都喜欢更简单的关系,譬如情人就是情人,师兄弟就是师兄弟。
如同商礼当年对马前进做出的选择一样,下属是下属,朋友是朋友,泾渭分明,从不混为一谈。
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刘孟野也确实再没对沈三伏举起过相机。
“镜头是有感情的。”
刘孟野有些难过地对他说,“导演对演员不能有超越作品之外的感情,演员也一样。所以你选什么?”
沈三伏默了默,端起杯子把鸡尾酒一饮而尽。
“对不起,师兄。”
“对不起什么?”
“我迷路了,走不出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