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9章 飞光（21）（2/2）

“感情方面他是个相当古板封建的人。”

沈三伏打量着盛雨，眼里带着点盛雨看不懂的神色：“他最讨厌的就是你试图在他身上搞的这一套。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有那么一点像岳老师，你根本见不到他第二面。”

“你凭什么这么说？”

盛雨脸色很难看：“说得像是你有多了解他一样，沈导，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只有一点，你的傲慢，你的上帝视角，让你对所有事物的判断都出了差错。你以为商礼会因为你脸上这一点故人之姿就对你青眼有加，正如同你在陆远这个角色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沈三伏翻开剧本，指着上面的一段被荧光笔标注出来的段落：“崔植一介武将，十六岁就上沙场立过战功，你以为陆远在江湖上学到的那点三脚猫刺杀功夫，真能把崔植怎么样？”

“我知道，刘导和我讲过这一点。”

盛雨忍不住辩驳：“可他对陆远就是不一样的！”

“是吗。”

沈三伏问：“商礼对你哪里不一样？”

“……”

“其实你始终没有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崔植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他为了坚守自己的政治抱负，连杜延卿都能割席断义，而你不过风月场里偶然结识的一个男妓，你既不能帮他出谋划策，又不能助他匡扶天下，你能做的只有给他点一盏灯，等他回家，给他端上一碗亲手做的随便什么东西，但你觉得他真那么需要这一盏灯吗？”

“人和人生来是不一样的。”

沈三伏注视着盛雨逐渐冷静下来，可越发仓惶的脸色，语气虽然温和，可却又透露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怪异来：“你不忍心杀他，是因为遗憾，遗憾你们生来不是一种人，所以相识的时间地点错了，往后做什么都是错。你觉得自己爱而不得，这其实是一种错误的幻觉，你从来没有能够得到他的资格。你为什么演不出刘导想要的效果，这就是原因。你的出发点始终是错的。”

“……因为遗憾？”

“不遗憾吗？”

沈三伏垂下头笑，笑容隐没在棒球帽檐之下：“哪怕陆远幼时被卖去崔府里做个普通小厮，也好过在风月场里跟他相识。这与他风不风尘其实没关系，家国大事面前，对崔植这样道德感太高的人来说，提儿女情长是为人所不齿的。他与别人尚且能谈论点别的，与陆远，除了儿女情长，什么也谈不了。”

“……”

盛雨起初万分不解地盯着沈三伏看了一会儿，而后在某个关头，忽然如遭重锤一击，恍然大悟。

“你是说……崔植不是对陆远没有心思，只是他不能。”

“我可没这么说。”

沈三伏又笑起来，可那笑容仍旧冷冷的，不带温度：“崔植怎么想的，我无从得知，建议你也不要妄自揣测，归根到底陆远只是崔植人生里一支稍显波澜的小插曲，太平淡，这个角色就没有意义，但也别太醒目，因为在崔植的人生里，你不是主角。”

话落，沈三伏将旁边摄像的手机拿起来，点击结束录制，回看视频。

片刻后，他将手机递向盛雨：“看看吧，人在遗憾时应该是什么表情。”

-

沈三伏给盛雨讲完戏就回了自己片场，傍晚收工时，刘孟野兴高采烈地过来感谢他，说下午盛雨的状态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拍了三条就过了。

至此，盛雨所饰演的陆远这一角色就差不多快走到尾声，统筹表上还剩两三天的戏份，并不重，拍完就可以杀青。

“你跟他说什么了？”

刘孟野端着盒饭狼吞虎咽，“我觉得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他不能算是dry fool，还是可以教会的。”

“你看人什么时候准过？”

“话不能这么说嘛。”

刘孟野笑呵呵地往嘴里塞饭：“当初我还不是一眼就看中你了？几次三番请你来演我的毕业作品，你好大的架子，根本请不动。”

“你钱给的不够。”

沈三伏专心致志地看粗剪，一边顺手把刘孟野的饭盒往桌沿推了推：“你离我远点，一股饭味——我前公司出了名的见钱眼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会儿一天睡不够五小时，你还想我免费帮你演毕业作品？”

“你也真是，脑子抽了才签那种合同，和卖身契一样。”

刘孟野稀里糊涂扒完一盒饭，看看沈三伏手边那一盒原封不动的饭，问他：“你不吃？”

“你吃吧，我没胃口。”

沈三伏恹恹地用一根指头把盒饭往边上推了推，“不好吃。”

“你就是被你哥养得嘴巴太叼。”

刘孟野打开塑料盖子，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土豆丝：“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也不相信他是你哥，说实话，我跟着我爸在国外那几年，他都从来没对我那样过。”

“哪样？”

“就，衣来伸手的嘛。”

刘孟野含混不清地回忆：“那时候你都多大了，你哥吃饭的时候还给你挑鱼刺，扒虾，我其实一度怀疑你是他年轻时候的未婚生子，后来偶然看见你哥的身份证，才相信他真是你哥。”

“你光看见他给我挑鱼刺，怎么没见过我给他刷球鞋。”

沈三伏噼里啪啦地在平板外接键盘上打字，边打边说：“再说，我为了他才跟公司签了八年卖身契，他给我挑挑鱼刺，也不过分吧。”

“那说得也是。”

刘孟野点头同意：“还好这事你哥一直不知道，否则他要把我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