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飞光(16)(1/2)
第44章 飞光(16)
说起来,还是沈三伏侧面帮助商礼练成了一手好厨艺。
复杂的大菜硬菜不谈,中式家常炒菜,广式靓汤,港式茶点,商礼多少都会一些,不会的也能跟着教程做个差不离,甚至还学了几手白案,心情好时捏两个精致漂亮的小点心。
电视里放着春晚,商礼在厨房揉面,沈三伏站在那里,恍惚回忆起当年在这栋房子里,自己跟两个哥哥过的那个春节。
而今时过境迁,仿佛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商礼的身影,觉得二哥这么多年真是保养得非常好,忽略脸上一点很少的细纹之外,几乎还和二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一样的高眉深目,大多时候神色沉沉,但并不难取悦,有时只是看沈三伏随便做点什么,商礼都会不自觉露出一种笑眯眯的神情,他眼型狭长,眼角很尖锐,乍一看上去显得不好相与,但开心的时候眼尾会弯起来,双眼皮褶皱牵扯起几道微微的细纹,显得沉稳而又温柔。
沈三伏不会揉面,只倚在门框上,静静看商礼动作。
老房子灯泡年久昏暗,连发出的光都雾蒙蒙的,那些模糊的橘黄色光线将商礼虚虚地包裹起来,将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映照得一点也不硬朗了,沈三伏盯着商礼那双揉面的手,继而一路向上,最终将目光落在他二哥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沈三伏想起好多年前那个夜晚。
那晚他在外地参加一个娱乐性质的晚会,席间上台领了个不痛不痒的奖项,不等晚会结束就早早退席,亲自开车上了高速,打算连夜赶回S市的家里。
他走得匆忙,连礼服和妆发都保持着原样,两个助理都没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家给商礼过生日。
深夜的高速又黑又静,偶尔有巨大的集卡满载货物轰隆隆驶过,像一只庞大可怖的钢铁怪物——其实沈三伏成年后商礼一直很不赞成他一个人开车,大抵是对当年沈怀山的车祸一直留有阴影,但沈三伏懒得去乘飞机,只想用最快的方式赶回商礼身边。
到家是凌晨三点多了。
沈三伏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一眼瞥到商礼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摆着瓶威士忌,还有只冰桶,里面冰块没剩多少,几乎全化成水。
商礼身上有股明显的酒气,大概已经醉倒有一会儿了。
沈三伏坐在地毯上看了商礼很久。
十八岁那年他和二哥大吵一架,之后感情就再也没好过,这么多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冷战,只不过时间长了哪一方也许觉得兄弟感情多少还得维系维系,主动放下身段给个笑脸,但常常又因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马上话不投机,再次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
那真是相当别扭的一种感觉,什么都错位了,扭曲了似的,人在眼前时,觉得陌生,觉得触碰不到,可人在远处时,在那些媒体采访或官摄照片里时,又觉得那么近,那么熟悉,对方的言谈举止都再熟稔不过,连下一句话怎么说都全在意料之中。
抓不住,放不下。
沈三伏看了一会儿,直到商礼睡梦中动了动,仿佛要醒,他有些仓皇地收回目光,扶着沙发正要起身,但脖子上那条浮夸的丝绸领带顺势从衣领里滑了出来,轻轻落在商礼的额头上。
沈三伏动作一僵,与此同时商礼睁开了眼睛。
那种陌生的神情让沈三伏一愣,不自觉维持着那个弯腰起身的姿势,可下一秒商礼擡手攥住那条领带,狠狠往下一拽——
沈三伏本来就是半跪半起身的姿势,重心并不稳,被忽然这么一拽,更是直接脚下一滑,趴在了商礼身上。
铺天盖地的酒气萦绕在两人中间,沈三伏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那张午夜梦回频频出现在脑海中的面孔,此刻就近在咫尺地在他眼前,他连二哥的根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还有清晰的鼻息,淡淡的唇纹,下颌上一颗小小的痣。
他们两人僵持着,几乎鼻尖对鼻尖地贴在一起,沈三伏脑子全乱了,他甚至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要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控制自己别不管不顾地就这么吻下去——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沈三伏默默数秒,一边试图判断出商礼眼下的状况。
其实从小到大沈三伏都和商礼很亲近,年少时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与商礼同床共枕,并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后来到了青春期,他初次梦遗,梦里全是商礼的脸,窗户纸被单方面捅破,沈三伏开始刻意与商礼保持肢体上的距离,但除此之外,他们两个在生活上其实是非常非常亲昵的。
商礼对他常年保持着全方位的关心,并且似乎从没把他当成过一个成年人来对待,很多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带着半哄半宠的意味,完全是对待孩子的态度,诸如母亲常会用手背试探孩子的额头温度以判定是否发烧,冬天出门前会帮忙将孩子的外套拉链一路拉到下巴,会顺手将被雨雪打湿的鞋子拎起来放在取暖器上烘烤,会帮忙准备尺寸合适的内衣裤,在烧菜时顺手从锅里铲起一块食物喂到来人嘴边,再问问咸淡……
其实很多动作放在已经成年的兄弟之间是不太合适的了。
起码是非常少见的。
可商礼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无论他们两个关系多僵,冷战了多少天没有联系,只要商礼一个电话打给他说家里今晚做了xx菜,沈三伏就知道,那是二哥的道歉,也是送到眼前的台阶。
如同每一个东亚家庭日复一日发生的情景一样:无论父母和孩子上一秒吵得有多么天翻地覆,晚饭时间,随着一声高亢的‘出来吃饭!’,一切情绪也就因此而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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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伏觉得商礼是真的有些醉了。
但没什么证据,只是一种十几年来朝夕相处,因为过分熟悉而产生的直觉。
他没有后退,定定地与商礼对视,心如擂鼓的同时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十秒之后两人还这么僵持着,他就要轻轻将头别开一点,从二哥那双形状漂亮的嘴唇上索取一个非常轻、非常快的吻。
当是自己今年的生日礼物。
沈三伏默默读秒,数到7的时候,商礼忽然动了。
他松开了沈三伏的领带,擡手轻轻在沈三伏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动作很轻,像抚摸,又像只是小心翼翼地触碰,与此同时沈三伏听见二哥很沉地叹了口气,那一口气吐得很慢,又很悠长,仿佛十分不甘,又无可奈何。
“……二哥?”
沈三伏沙哑地叫他:“你——”
可商礼并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按着他的后背,重新将沈三伏搂进怀里。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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