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昼短（27）（2/2）
“当然，你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别人也完全可以不在意你的感受，可以轻而易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审判你，这是成本最低也最容易的事儿，当事人越是公众人物，越容易成为舆论漩涡的中心。”
费童对沈三伏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你以后要做演员，对吧？如果运气好火起来了，走到哪里都有狗仔跟着，放个屁都能被网友议论三天，一言一行都被人拿着放大镜看——你想没想过，要是有人恶意污蔑你和商礼，话能讲得多难听？”
沈三伏脸色微微变了。
“大明星父母早亡，没有家教，不知廉耻，和养兄搞到一张床上去，是不是特劲爆，特有吸引力？”
费童笑笑：“换成商礼呢？别人怎么说他？”
“好听点的，说他把一个八岁小孩从弟弟养成男朋友，说他别有用心，道貌岸然。难听的那可就多了，心理变态、恋童癖，谁知道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呢？等他照片和信息被人肉出来，从此以后就是个过街喊打的老鼠，要被人骂一辈子，戳一辈子脊梁骨。”
沈三伏面孔已经惨白一片。
费童拍拍他的手，“崽儿，我不愿意看见我兄弟被人说这种话，他这二十几年活得其实没那么光鲜，他挺苦的，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在乎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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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份，商礼开始频繁住校准备答辩事宜。
沈三伏最后一次去看医生时，被告知症状已经大大减轻，药可以停，学也可以继续上了，另一边，费童终于帮忙卖掉了商礼继承自母亲的外环某小区内三套大平层，卡里一下子添了笔不菲的现金，下一件待办事项是要去S市寻觅一套合适的房子，作为商礼与沈三伏共同的新家。
一线城市房价相差不多，但商礼执意要一步到位买套近市中心的学区房，除此之外还要求交通便利环境优美，连楼层都相当挑剔——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转手过太多次不行，格局不好不行，上下左右邻居素质不高不行，临窗眺望没有绿油油的公园广场不行，离医院太远也不行，总而言之，将中介小哥愁得几天之内多了几道擡头纹。
要求太多，价格自然不低，三套换一套，费童连连骂商礼败家子，但商礼铁了心要做挥金如土的昏君，还非常欠揍地教育费童：“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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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商礼拿到毕业证书。
学校按惯例要举行毕业晚会，商礼向来对这种集体活动提不起兴趣，然而无奈他品学兼优，又做了三年的研究生院学生会主席，辅导员坚决要求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主持，商礼推脱不了，只能应下。
学校礼堂很大，费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沈三伏也给拉了过去。
商礼给他们留了位置，由一个叫大东的室友帮忙带到座位上，大东是商礼从本科时就住上下铺的好兄弟，两人一起保了本校的研，硕士期间仍是室友，关系很亲近。
大东本名孙卫东，也是个性直爽的北方人，他一早知道商礼有个漂亮弟弟，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晚会准时开场，商礼和一个女同学搭档主持，郎才女貌。
沈三伏从落座起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凡是商礼出现，他都像是一台自动识别的摄影机一样，视线牢牢锁在商礼身上，费童在旁边喊了他好几次，沈三伏都置若罔闻。
晚会持续整整三个小时，沈三伏连口水也没喝，厕所也不去，直至晚会结束，一轮又一轮的合影里，商礼总是被老师和校领导们簇拥在中间，迟迟无法脱身。
待到人潮散去，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大东喊商礼去吃散伙饭，商礼显然摇头推脱，但大东不肯，很快又来了几个男生，和商礼谈笑打闹着，揽着他往外走。
沈三伏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商礼的身影。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那么有力，那么清晰，他感受到心底缓缓升腾而起的一种隐秘的欲望——他很少见到穿西装的商礼，尤其今晚商礼还稍微化了妆，额发向后梳起，露出漂亮的眉骨与挺直鼻梁，衬托得眼眶很深，眸色很亮。
商礼被同学们团团包围着，只露出半个后脑勺，逐渐走远了。
费童在旁边瞥见沈三伏暗淡的神情，擡手拍拍他肩膀：“你哥帅吧？这么牛逼又这么优秀，没谁不喜欢他。”
沈三伏垂下头。
他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有些旧了的运动鞋，感到有些懊恼。
人人都希望自己永远年轻，可沈三伏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希望能快些长大，他迫切地想要追随商礼的脚步，惴惴不安地担心商礼哪一天忽然因自己幼稚无用而毫无征兆地丢下他。
他想到自己如今拥有的东西：大哥留下的一套房子和一些股份，若干存款——这些都被商礼代为保管，据费童所说商礼的理财能力相当不错，也许眼下自己的资产比当初已经多了许多。
那么他反而还要给二哥付工资吧？
除此之外……他似乎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一个自顾不暇的未成年人，初中学历都还没能拿到，连快餐店打工都没资格，料理家务比不上专业保洁，厨艺堪忧，只会泡面，更别提帮商礼解决别的问题——反而还需要二哥跑前跑后帮自己办转学手续，找新的住处，处理千头万绪的杂事……
他除了像只宠物一样乖乖在家里撒娇讨好，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沈三伏的思绪在一瞬间飘了很远，他的心在惶惶下坠，被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所包围，他极力试图思索出一点自己身上能够被商礼所需要的东西，可越是想，越是心慌。
掌心渗出冷汗来。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沈三伏感到自己迟钝的思维在缓缓复位，在大脑识别出一些信息之前，眼睛已经更先看到一双成年男性的皮鞋出现在自己运动鞋前。
沈三伏擡起头，心如擂鼓。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礼堂昏暗的灯光里，商礼的眉眼英俊极了，他有些倦色，可目光却柔软地落进沈三伏眼中：“可能会有点吵，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