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昼短（17）（2/2）

“我都听说了，你在沈家大闹一场，光天化日地把人家孩子抢走了，还给沈节脖子上开了个洞。”

“……”

商礼舔舔嘴唇，看一眼商砚，“也不是光天化日，晚上抢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商砚啪一声合上那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起身走过来：“你跟那种人家搅和在一起胡闹什么？”

“我没搅和，那孩子本来也跟沈家没关系。”

“跟你就有关系了？”

商礼默了默，没说出话来。

“现在社会福利院做得很好了，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天天净是虐待儿童的，我知道你跟沈家老二是好兄弟，可兄弟归兄弟，你会养孩子么？给养废了你照样还是对不起你兄弟。”

商砚架着一副眼镜，看着很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却很混：“你自己都是个不着四六的生瓜蛋子，你能养孩子么？往后你在外面玩开了，今天带个姑娘明天带个小子回家，你让那孩子看着？想过影响多坏么？”

“……”

“小叔年轻的时候比你玩得野，乐乐，你不用回答我，就自己问问自己，跟朋友在外面玩得高高兴兴的，玩到夜里了，你是愿意搂着女朋友去开个房，还是拍拍屁股说，不好意思我还得回家给我弟做饭？”

“一天两天能忍，一年两年呢？十年八年又怎么样呢。”

“带着个孩子，别说满世界跑了，你连同学聚餐都吃不痛快，那孩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猫小狗。”

商砚敲打一番，适时停住话头，又软和地劝道：“去福利院未必比跟着你差，一日三餐吃热乎饭，有老师有宿管，和寄宿学校没区别，跟着你怎么生活？你不上大学了？你会做饭么？小孩儿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会不会挑感冒药？”

商礼擡头看了商砚一眼，欲言又止。

“事情过去有段时间了，你也冷静冷静，别拿自己和那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商砚到底又补上一记重锤：“乐乐，小叔和你是一家人，不说生分的话，只说咱们家，从小到大，你过得怎么样？别人羡慕你有个好爹好妈好爷爷，往外面一走，多风光多有面子，可回到家里关起门来呢？有些事情不是光有钱有权就办得好，想做个好家长，得有心，你摸摸自己胸脯，你有这个心么？”

商砚最后轻轻叹了口气：“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你负不了一辈子的责任，就别开这个头。”

-

傍晚时分，家里又回来一个人，是小叔的男朋友。

商礼第一次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其实有点尴尬，但他第一眼就觉得跟这人特别对脾气，对方与他想象得截然不同——有限的记忆里，爷爷对这个人的存在也一直非常鄙夷，永远只称呼其为‘那种东西’，商礼虽然从小不缺狐朋狗友，但对这方面的见识还很有限，于是这个空白的形象一直被刻板印象所填满着。

在商礼的认知里，那个让小叔一见倾心的男人或许跟他在夜店里见过的出来卖的年轻男孩没有什么区别，长着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精致的脸蛋，身上又白又嫩，和在沈节家里见过的那个小田一样，只会软趴趴地对着人笑。

但能让他小叔死心塌地到这个份儿上的，显然不可能是个多普通的人。

商砚搂着商礼的肩膀介绍：“我侄子，五叔家的独苗，你跟着我叫他乐乐就行。”

商礼立刻反抗：“小叔——”

商砚哈哈一笑，又上前揽过那人的腰：“小余，他叫余河，你叫他余叔，或者——叫小婶也行。”

余河手里还提着菜，顿时也觉得很没面子：“商老师——”

“行了，行了，你们熟悉熟悉，今儿我下厨。”

商砚把两个男人丢在客厅，自己拎着菜进了厨房，商礼硬邦邦地伸出手和余河握了两下，两人又硬邦邦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余河看上去是个跟夜店牛郎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

他比商礼还高一点，身量很结实，肌肉饱满但并不勃发，像头矫健又漂亮的豹子，头发剃得很短，几乎是寸头了，剑眉星目，嘴唇薄薄的，不开口时其实酷得要命，可一旦商砚偶尔从厨房里出来晃两下，余河的目光就立刻跟着黏了上去，期间商砚端出来一盘水果给他们两个吃，余河立刻嘴甜地说了句谢谢商老师，商砚看上去很受用，顺手搓了两把那颗毛茸茸的扎手寸头。

余河看他小叔的眼神变得很温柔。

商礼抿着嘴唇，默默在心里消化了一下，忽然觉得小叔当年做的决定很对。

“乐乐，你大名叫什么？”余河先开口了。

“商礼。”

商礼立刻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板，想了想，又补充道：“改过名，其实原来叫商守礼，我爷爷起的，后来爷爷走了我自己就给改了。”

“是你们家人的做派，你改得好听。”

余河边说边点头，打量了商礼两眼，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能比划两下吧？”

“啊？”

“他又手痒了。”商砚适时挂着一条围裙从厨房里飘出来，他手上都是酱汁，走到余河面前示意他给自己系一下围裙带子，转头冲商礼解释：“他以前打黑拳的，现在开拳馆，教的都是小孩，老也打不过瘾，你陪他比划两下？”

商礼又有点惊了，看看余河，余河谦虚地摸摸脑袋：“没什么，以前你小叔还没——以前你小叔比我还厉害，我打不过他。”

说的是小叔还没挨四爷爷那顿打以前。

商礼了然地点头，又对余河多了几分好感，站起身来：“正好我一直也想学打拳，余叔今天教我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