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昼短（6）（2/2）

其实沈三伏倒对这些没什么太大感觉，他本就早熟，对于同龄人热衷的事情多觉得无聊，收到情书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他对除了商礼以外的人确实都觉得很无所谓。

不过赵子阳到底是对他好的，这一点沈三伏也察觉得到，作为回报他偶尔会借语文卷子给对方抄，但一切也就仅限于此。

商礼对这些并不知情，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鲜鸡肉，耳畔响着他弟弟那句‘他挺好的’，蓦然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那小崽儿整天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对什么人都冷冷淡淡的，可那个叫赵子阳的臭小子倒好，已经混到‘他挺好的’这种地位了？

商礼没意识到，他正将自己和一个十几岁的臭小子放在同一基准线上做比较，当下心里只觉得不太舒坦，询问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什么？”

沈三伏瞪大了眼睛。

商礼这下又颇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看吧，什么‘他挺好的’，不过一场自作多情的单相思！

“他和我说他喜欢你。”

商礼将那些冰凉的鸡肉扔进锅里：“你们谈恋爱了？”

“没有！”

沈三伏吓了一跳，快步走到商礼身边，有些不安地抓着操作台边沿：“什么恋爱？他是这么说的？”

“别这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商礼眼中带着笑意，瞥他一眼：“我也觉得他挺好的，你不喜欢他？”

“我们只是朋友，非常普通的朋友。”

沈三伏强调似的：“二哥，我没有谈恋爱。”

“二哥不干预你的个人生活。”

商礼切着葱，头也不擡：“但是你年纪还小，恋爱要注意分寸，我是指身体方面。”

沈三伏一顿，脸色刷地红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谈恋爱！”

“叮嘱一下而已，你反应这么大？”

商礼语气很轻快，好像故意看不见他急得跟什么似的：“我可不是保守家长，你喜欢男孩也没什么，二哥都支持。”

“……”

沈三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耳朵连带着脸颊都变得滚烫，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讪讪地转身回房间去。

可坐在桌前也什么都看不进去，商礼那句‘喜欢男孩也没什么’如同一道符咒，将他牢牢钉在椅子上，半点动弹不得。

沈三伏又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鼓点一样，敲得他心乱如麻，一个念头隐隐在心头浮现，上面只蒙着一层薄纱，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敢伸出手去。

那晚沈三伏做了个梦。

他不是第一次梦到商礼，但却是第一次梦到这样的商礼。

面目模糊的，却又温柔沉默，好多碎片在沈三伏的梦境里交叠，商礼的背影，商礼那把劲瘦的窄腰，商礼宽厚的肩膀，那双总是抿得紧紧的唇，他的话音，他的神态，眉眼桀骜，一张脸如刀凿斧刻，可对自己笑时又仿若顷刻间冰雪消融，眼尾弯起来，盛着叫人满足喟叹的安全。

沈三伏在梦里感觉到一种冲动，他被一场名为商礼的雾气包裹着，无法也不愿挣脱，直至那股冲动将他拽入深渊。

他在深夜惊醒。

窗外安静，树叶都一动不动，沈三伏睡得出了汗，他口干舌燥，掀开被子打算去厨房找水喝，下一秒动作僵硬地停在半空。

片刻后沈三伏以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情冲进浴室洗澡，然后换了身新睡衣，他捏着那团衣服在门口犹豫许久，终归还是蹑手蹑脚的开门往阳台去。

他们的房子很大，两间卧室都有独立卫生间，但洗衣机却只有一台大的装在阳台，上面还连着烘干机。

角落里有个脏衣篓，里面装着些换下来的床上用品和衣裤，两个人的都有，纠缠着混在一起。

沈三伏面红耳赤地将自己手里那团衣服塞进洗衣机，然后蹲下来小心地在脏衣篓里翻找，仔仔细细将自己的衣服挑出来，一并塞进去。

其实商礼的衣服没几件，只剩下薄薄的T恤和一件居家长裤，不太够再洗一锅，沈三伏捏了颗洗衣凝珠丢进滚筒，揣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垂眸看着那几件被剩下的衣服。

一股隐秘的欲望从深处缓缓攀上心头。

沈三伏深吸了一口气，甚至将窗户拉开一个小缝，吹了几秒寒冬夜晚的冷风，而后他关上窗，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抉择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将商礼的衣服也一并塞入滚筒，按下开关，水流开始哗哗作响。

他松了口气，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五感随之变得迟钝。

一回头，却正对上商礼那两道隐没在暗处的目光。

“怎么这么晚洗衣服？”

商礼端着杯咖啡走过来：“又在熬夜看片子？”

沈三伏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脑海在顷刻间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下意识后退两步，试图借由暮色掩盖自己身上还未消散的水汽：“没，忽然想起有件衣服明天要穿，还没洗。”

“快去睡。”商礼拍拍他肩膀，手却没拿开，顺势将他揽过来，又往卧室方向一推：“明早吃生煎？”

“好。”沈三伏忙不叠往卧室走。

商礼站在原地，撚了撚指尖上残留的来自沈三伏发尾的水汽，无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