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2/2）

仙人却没搭理这茬，只说：“是不是该上早课了？不要迟到。”

“……是，义父。”

人群中响起几声长长短短的叹息。

闻尘又茫然了。叹息什么？不好好修炼就知道搞这些有的没的，不该被教训吗？

画面接着变化，双生子跟着仙人下山除祟了，记忆一下子变得很慢，一帧帧一页页，都是年轻仙人的模样儿。含笑的，沉默的，轻佻的，玩世不恭的，漫不经心的。

有人开始怀疑人生：“我们看的……是双生子的记忆吧？”

而不是什么瑶光仙尊的留影全集？？

旁边人掩唇干咳：“这个，这个……”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就这么猛地一看，还真和哪个痴恋瑶光仙尊到病态的什么人用留影术偷偷摸摸攒下这么一堆一样。

仙人说：“个小崽子知道什么叫喜欢，就敢说这样的豪言壮志。”

仙人说：“名字都是我取的，人身都是我给的，少给我胡思乱想。”

仙人说：“我看你们在山上修行这么久也没什么长进，干脆不要浪费光阴，我带你们去见见天地。”

仙人说：“见天地，见人心，才能见自己，才能寻到属于自己的‘道’。”

仙人下了凡也是不染纤尘的仙人——废话，沾惹烟火气的活儿都扔给两个小的干了。

兄弟俩个上午帮东家捉鬼，下午帮西家耙地，黑夜里将臭名远扬的采花贼五花大绑挂衙门口，回去的路上还不忘给他们义父买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儿。

仙人呢？儿子捉鬼的时候他歪在画舫上喝酒听小曲儿，儿子耙地的时候他躺在屋顶上翘着腿晒太阳，儿子顶着烈日帮穷苦老太太画扇子卖的时候他坐小摊上专心致志吃冰粉，儿子铺好了床，他熟练地伸出脚，兄弟俩就给他脱靴。

有人忍不住骂脏话，羡慕嫉妒忍都忍不住：“上哪儿也能捡这样俩儿子？我也想要。”

一旁又个女弟子说：“只怕这儿子不想当儿子呢。”

另一人接话：“而且你得先长成瑶光仙尊那样儿的才行。”

一群女修就用袖子掩着嘴吃吃地笑。

段不辞看得倒专心，摇头道：“小师弟也太不像话。”

哪有这样当义父的？哪有义父当成这样子的？不过那三年倒是有意思。

双生子母为妖父是魔，在山上那几年受义父冷待，他又粗枝大叶疏忽了对两人的照顾，让他们孤独成那样，后来初初下山时才不过是个小少年，又被算计得当众现原形，被千夫所指骂“恶畜”。

若是忽略了他们的情绪，任由那点对凡人的怨恨潜存在心底，日益茁壮，日后不知会长成个什么乖僻的模样。

连闻尘都没注意到，小师弟却心细如发，所以索性带他们去凡间游历，见真善美，染烟火气……可见他的小师弟面冷心热，到底对这两个儿子上了心。

闻尘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一点古怪。

段不辞察觉了，转头问：“怎么了？”

闻尘低声道：“也该结束了吧。”

心里头那点怪异感越来越壮大，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再看下去要出事儿。

可会出什么事儿？能出什么事儿？他也不知道，不明白，就觉得身后那几个女修笑得他心发慌。

段不辞被提醒了，一想倒也是。他们小师弟还昏迷着，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这么多人窥探隐私，到底有些不妥当。

他懊恼自己粗心大意，开口道：“前辈看了许久，不知可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始魔仰脸望着半空中的画面，竟然还很津津有味的样子，点头叹道：“痴儿，痴儿，还真是世间少有的情种。”

段不辞一怔。

便是他再木讷，也明白“情种”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这“情种”说的谁？双生子对他的小师弟是格外孺慕亲厚了些，伺候得无微不至了些，可说到底，不还是父子情厚么？

他大为疑惑，那始魔却回头来朝他笑：“还有更好看的呢，汝不想再看了么？”

“？”

这语气听着诡异，这下别说是闻尘了，就连段不辞也警惕起来，赶忙摇头：“不看了罢。”

那始魔出乎意料的干脆，虽然看着颇为遗憾，却到底是没有再看下去，弹指收了神通。

半空中画面消散，人群中发出几声失望的叹息，一人道：“那盲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数死之人’？这怎么只给看一半儿啊，说书先生要这样可是会被冷酒泼一脸的！”

旁边人忙不叠捂他的嘴，小声道：“快些闭嘴吧，祖宗！始魔说不看了那就不要看了！还泼冷酒，小心那始魔听见了把你脑浆给泼了！”

双生子被始魔抽出记忆去，两人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只有眼皮子下的眼珠不住地颤动，像是原地陷入昏睡，做了噩梦一样。

空中画面彻底消散的一瞬，两人身体剧烈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并不知道方才短暂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仿佛陷入一场大梦，漫长的数年时光从头数起，有一只手探进梦中来，将他们短短半生呼啦啦从头翻到尾。

结束后，眼神只短短茫然了一瞬，便恢复了清明，天南一双血红的兽瞳看向面前的始魔幻相，冷冷道：“不知我们兄弟俩的魂魄，够不够换你放过我义父？”

始魔像是心情大好，对他这样冒犯的语气也不生怒，颔首笑道：“唔，也可勉强一用罢。”

还没等两人松口气，他慢悠悠补充：“不过，到底是吾委屈了，所以，吾向汝多讨一点报酬，大约也是很应当的。”

负雪抱紧怀中还未苏醒的人，没有一丝犹豫：“随便你。”